林峰看着袁朗，看着这个老A的灵魂，这个把自己从钢七连那个热血沸腾的梦里，一路拽进现实这片泥潭的男人。他的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那种表情林峰见过很多次，在他戏耍新兵的时候，在他布置一个必死之局的时候，在他把人逼到绝境，然后饶有兴致地观察对方反应的时候。
这是一个猎人，在审视自己的猎物。
不，或许现在，是审视一件刚刚从火里捞出来，还烫手的武器。
林峰感觉不到身上伤口的疼痛，也感觉不到身体的虚弱，他的大脑在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运转。他知道，从昏迷中喊出那个词开始，他最大的秘密就已经不再是秘密。
藏，是藏不住了。
怎么说，就成了一门艺术。
他扯了扯嘴角，这个动作牵动了脸上的肌肉，让他感觉有些僵硬。
“队长，如果我说，那是我在给自己喊加油，你信吗？”
他的声音沙哑，但很平稳，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
袁朗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只是拉过椅子，重新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这是一个倾听的姿势，也是一个施压的姿势。
“我信不信，不重要。”袁朗开口，声音不高，“重要的是，铁路大队长信不信。往上走，那些坐在更大办公室里的人，他们信不信。”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气中点了点。
“一份关于『C区污染事件』的初步报告已经摆在了他们的桌上。报告里，有一个词被圈了出来，红色的，很醒目。旁边还有一份你的脑波活动分析，吴哲那个小子用了一堆我看不懂的词，但结论很简单——你的大脑在那一刻，活跃得不像人类。”
袁朗看着林峰的眼睛。
“所以，林峰，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
“第一条，你继续躺在这里，作为本次事件的『关键证物』和『核心研究对象』。你会得到最好的医疗照顾，也会得到最严密的‘保护’。技术中心和上面派来的专家组，会用尽一切办法，从你身上找出他们想要的答案。这叫，被动接受调查。”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第二条路，”他停顿了一下，“你主动参与进来。我们成立的那个特别调查组，还缺一个真正见过鬼，还从鬼门关里爬回来的家伙。你需要给我们一个解释，一个能写进报告里，能让所有人看懂，并且能够接受的‘合理解释’。然后，你作为调查组的核心成员，和我们一起，去把那个鬼给揪出来。”
袁朗说完，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峰，等待他的选择。
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
林峰的脑海里，那刚刚获得的『模因模拟』功能，在疯狂地运转。他甚至不需要主动调用，袁朗的思维模式、语言习惯、决策逻辑，都在被飞速解析。
他知道，袁朗给出的选择，其实根本就不是选择。
被动，意味着他将成为一只躺在实验台上的青蛙，任人宰割，他身上所有的秘密，包括系统，都会在各种精密的仪器和无休止的问询下，被一层层剥开。
主动，则意味着他从一个“物证”，变成了一个“人”，一个“战友”，一个“专家”。他将获得行动的自由，获得信息，获得话语权。
代价是，他必须交出点什么。
一个“合理解的解释。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了，吴哲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打印纸，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狂热和疲惫的神情。
“队长！林峰！你醒了！太好了！”他先是看到了睁着眼睛的林峰，兴奋地喊了一声，然后立刻转向袁朗，语速快得像一挺机枪。
“队长，数据出来了！所有的生理数据和脑波数据都出来了！你绝对不敢相信！这已经超出了我们现有的任何生物学和神经学模型！”
袁朗的眉头皱了起来：“吴哲，出去。”
“不，队长，你必须听我说完！”吴哲把一张布满了曲线和图表的纸，几乎怼到了袁朗的脸上，“你看这里，这是林峰昏迷期间的伽马波段活动，它的峰值超过了理论上限的百分之三百！还有这里，他的神经元突触链接，在短短三十六个小时内，发生了结构性的重组！用最简单的话来说，他的大脑，进行了一次……一次自我进化！”
吴哲激动得满脸通红，他转向林峰，眼神里闪烁着一种看稀世珍宝的光芒。
“林峰，告诉我，你当时在想什么？你遭遇了什么？那种感觉，那种过程，你一定还记得！这简直就是打开人类心智潜能的钥匙！是神迹！”
林峰看着状若疯魔的吴哲，心里忽然一动。
钥匙？
吴哲在不经意间，递给了他一把能打开眼前这个死局的钥匙。
“吴哲！”袁朗的声音冷了下来，“我让你出去，这是命令。”
“可是……”
“没有可是。”袁朗站起身，拿过吴哲手里的那沓资料，看都没看，就扔在了旁边的桌子上，“你的任务是分析数据，写报告。不是在这里开学术研讨会。现在，去休息，你的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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