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奴隶之歌 - 内部瓦解
营地内部的巷战已进入最血腥、最残酷的阶段。
每一座半塌的夯土屋舍,每一段残破的矮墙,都成了双方反复争夺的死亡绞肉机。汉部落的战士们,尽管面色因饥饿与疫病而蜡黄,四肢因持续的腹泻而虚软,但眼神中的火焰却未曾熄灭。他们依托着对地形的熟悉,三人一组,五人一队,用手中锋利但已崩口的铁刀,用最后所剩无几的钢头箭矢,顽强地阻滞着巨鹰战士的推进。
惨叫、兵刃碰撞声、垂死的哀嚎、房屋垮塌的闷响……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地狱的乐章。
阳歌手中的钢刀已然卷刃,甲胄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污和灰白的石灰粉末。他像一尊不知疲倦的战神,时而咆哮着带头冲杀,将试图突破防线的敌军小队狠狠压回去;时而又冷静地下达指令,指挥着战士们交替掩护,向后一道临时垒起的壁垒撤退。
岩灵就在他不远处,她的动作因疲惫而稍显迟滞,但精准依旧。复合弓每一次嗡鸣,都几乎必然伴随着一名敌人的倒下。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不仅搜寻着敌人,更时刻关注着阳歌的侧翼。两个孩子(勐和玥)已被妥善藏匿,这让她能心无旁骛地投入这场生存之战。磐的牺牲像一根刺扎在所有人心头,尤其是她,此刻的每一箭都带着复仇的决绝。
“顶住!为了汉部落!为了身后的家!”阳歌的嗓音嘶哑,却像战鼓般激励着所有人。
然而,实力的差距是客观存在的。巨鹰战士人数众多,装备着统一的青铜武器和皮甲,组织严密。他们像潮水般一波波涌来,缓慢却坚定地挤压着汉部落最后的生存空间。每一次击退进攻,汉部落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希望,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窒息时刻,异变陡生!
那异变并非来自西北方向那若隐若现、引人不安的火把与号角,也并非仅仅来自于后方营地那持续燃烧的粮草火光——鹿丘部落的袭击固然造成了混乱,但似乎还不足以撼动巨鹰大军的根基。
真正的惊雷,炸响于巨鹰军阵的核心深处!
起初,是几声零星却凄厉到变调的惨叫,从巨鹰后方指挥区域传来。这声音不同于战场搏杀的怒吼,充满了惊愕、背叛和突如其来的死亡气息。
紧接着,混乱如同投入静水中的巨石,涟漪迅速扩大,演变成滔天巨浪!
只见巨鹰后阵,那些原本推着攻城器械、搬运箭矢、负责督战的奴隶辅兵们,眼神中长期被压抑的麻木和绝望骤然被一种疯狂的、近乎同归于尽的狠厉所取代!
他们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顺从地执行命令,或是惊慌失措地躲避战斗。相反,他们猛地转过身,将手中粗劣的工具——搬运原木的杠子、驱动投石机的绞盘棒、甚至是削尖的木棍——狠狠刺向了身旁毫无防备的巨鹰战士!
“为了自由!”
一声咆哮撕裂了喧嚣的战场,用的是腔调古怪却依稀可辨的汉部落语言!那是坚骨!那个曾被阳歌释放、接受了汉部落“人人皆可为战士,皆可为自己而战”理念的原巨鹰奴隶!他不知何时竟潜回了巨鹰大军之中,并在此刻,化身为了点燃燎原之火的星种!
他魁梧的身躯上套着一件抢来的、不合身的皮甲,手中挥舞着一柄巨大的石斧,狠狠劈翻了一名正呼喝着命令的巨鹰小头目。他的脸上混合着血污、汗水还有一种挣脱了枷锁的狂喜!
“汉!自由!”
更多的吼声响应了他!成百上千!那些被奴役、被践踏的灵魂,在此刻彻底爆发了!他们高喊着这两个从汉部落使者那里听来、在心中反复咀嚼了无数遍、象征着希望与尊严的词汇!
这不是简单的骚乱,这是一场有计划、有组织的起义!
起义的奴隶们显然早有串联,他们重点攻击的对象极其明确:传令兵、号角手、以及那些佩戴羽饰头盔的军官!他们用身体冲撞战阵,用最原始的武器制造着最大的混乱,拼命想要割断巨鹰大军的中枢神经!
巨鹰城邦的军队编制严谨,等级森严,这曾是它们战无不胜的优势。但在这一刻,却成了致命的弱点。指挥体系突然遭到来自内部的致命打击,命令无法上传下达,前方的战士不知道后方发生了何等可怕的剧变,只听到身后传来同伴的惨叫和陌生的战吼,军心瞬间动摇。
“发生了什么?!” “后面!后面那些奴隶疯了!” “他们杀了百夫长!” “是汉部落!他们喊的是汉部落!”
恐慌像瘟疫一样,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巨鹰军中蔓延。前方的攻势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许多战士惊疑不定地回头张望,甚至开始出现小范围的溃散。
这突如其来的逆转,汉部落这边也第一时间察觉了。
阳歌猛地格开一名敌人的青铜剑,喘着粗气,难以置信地望向敌方后阵那一片火光冲天、人仰马翻的混乱景象。那不仅仅是粮草被烧的混乱,那是……军队内在的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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