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下的世界,与岸上截然不同,仿佛是另一个维度。光线透过浑浊的河水,被扭曲、削弱,显得昏暗而迷离,如同黄昏提前降临。水流的力量远超想象,暗流裹挟着泥沙和碎屑,无处不在,即使是最熟悉水性、如鱼得水的乌木,也必须奋力划水、稳住下盘,才能对抗那股拉扯的力量,勉强控制住身形。能见度低得可怕,如同置身于一锅浓稠的黄汤,只能勉强看清身前不到一臂的距离,再往外便是茫茫的、令人不安的昏黄。耳朵里充斥着水流汩汩的单调声响,以及自己胸膛里那沉闷如擂鼓的心跳声。那种未知的、可能潜伏在任何一片昏黄之后的危险,像一只无形冰冷的手,悄然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让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们沿着被毁坏的水闸巨大基座,小心翼翼地缓缓下潜。水下的一切,无论是断裂的巨木、坍塌的巨石,还是原本坚实的河床,都覆盖着一层滑腻粘稠的泥沙,触感恶心。乌木紧握竹竿,如同盲人探路,一寸寸地、极其谨慎地向前探索,触碰着那些残骸。突然,他手中竹竿的前端触碰到了什么异常的东西——不是预想中坚硬的木头或冰冷的石头,而是一种富有弹性、带着韧性,却又隐隐能感觉到坚硬内骨支撑的物体。他心中一凛,立刻停止前进,向身后的同伴打出一个高度警惕的手势,自己则更加小心地、借助竹竿的力道,慢慢靠了过去。
在极其昏暗的光线下,他勉强看清了那是什么——一片巨大的、如同某种巨型生物蜕下的外皮般的组织,半埋在泥沙之中,一部分随着水流轻轻晃动。它呈现一种暗沉的、近乎黑色的青灰色,表面布满了之前在朝会上见到的那种扭曲、诡异、仿佛蕴含不祥意味的天然纹路。乌木伸出带着厚茧的手指,隔着水流轻轻触碰了一下,那触感粘滑而冰冷,即使在这冰凉的河水中,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沁入骨髓的寒意和令人极度不适的质感。这片蜕皮巨大得超乎想象,仅仅露出水底、能被他们观测到的部分,就比军中最大的战鼓还要宽阔,难以想象其本体究竟是何等庞然巨物。乌木强压下心头猛然泛起的恶心与一种源自生命本能深处的战栗,示意同伴警戒四周,自己则抽出腰间的青铜短刀,用刀尖小心翼翼地在那蜕皮边缘切割下一小块,迅速塞入腰间那个防水性能最好的皮囊之中。
就在他们全神贯注于采集这关键样本时,负责在稍高处警戒、待在“沉水桶”里的队员,猛地用随身携带的小石锤,急促地敲响了内侧的桶壁!
“咚!咚咚咚!”
沉闷而急促的警示信号透过水体传来,如同丧钟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乌木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胸腔,他立刻抬头,循着“沉水桶”队员指引的方向望去。透过那极度浑浊、光线晦暗的水体,在距离他们约莫数十步外的、更深更暗仿佛无尽深渊的水域中,一个巨大得令人灵魂战栗、几乎无法理解的黑影,正缓缓地、以一种超越常理的姿态蠕动着。那黑影的轮廓模糊不清,被浑浊的水流和自身的暗色所掩盖,但大致能看出是令人不安的长条状,如同一条被放大了千百倍的、没有鳞片的巨型蠕虫,其最粗处的直径,恐怕需要三四人才能合抱。它似乎没有明显的、可辨识的头部或尾部特征,只是在以一种缓慢的、一缩一伸的节律,笨拙而又坚定地向前挪动,所过之处,河底积累了不知多少年的泥沙被轻易地、无声地犁开,形成一道宽阔而深刻的沟壑,仿佛大地被撕开的伤口。
更让人头皮发麻、几欲崩溃的是,随着它那缓慢而有力的蠕动,一种低沉的、仿佛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人的骨骼、内脏甚至灵魂深处的嗡鸣声,透过厚重的水体隐隐传来。那声音并不响亮,却震得人耳膜发胀,牙齿酸软,心脏都仿佛要随之共振、碎裂。它并没有转向探查小队的方向,甚至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它察觉到了这些渺小生物的存在,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或者说……对这些微不足道的存在,根本不屑一顾。但那种纯粹由无法想象的体积、诡异的形态和未知的本质所带来的、如同山岳倾覆、天地倒悬般的沉重压迫感,几乎让水下的每一个人瞬间血液凝固,思维停滞,连划水蹬腿的本能动作都僵住了。
恐惧,冰冷的、纯粹的、剥除一切杂念的原始恐惧,如同这河底最深处的水流,瞬间浸透了他们每一个毛孔。乌木死死咬住口中的竹管,牙龈几乎要咬出血来,强迫自己从那种冻结状态中挣脱出来,保持最后一丝冷静。他艰难地打出手势,示意所有人保持绝对静止,连水波都尽量不要扰动,仿佛这样就能在那庞然巨物的感知中隐匿自身。
那巨大的、令人绝望的黑影,依旧保持着它那缓慢而诡异的蠕动节奏,逐渐融入更深、更暗的水域,最终被无尽的昏黄与黑暗彻底吞没,只在身后留下那道触目惊心的、被犁开的河床沟壑,以及那仿佛依旧在水中隐隐回荡、折磨着神经的低频嗡鸣余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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