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玥抬起了头,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在略显嘈杂的反对声中,如同玉石相击,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兄长,我反对此战。”
霎时间,所有的目光,惊诧的、担忧的、审视的,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勐的眉头瞬间拧紧,看向妹妹。
“我深知兄长欲以雷霆手段震慑外敌,为汉国争取宝贵时间的良苦用心。”玥的目光与勐那锐利如鹰隼的视线正面相对,毫不退让,清澈的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灯火,“但兄长,此举风险太大,代价可能远超预期。”她条分缕析,语气沉静却重若千钧,“其一,正如稷司农所言,国库空虚,后勤补给线漫长脆弱,一旦战事拖延,国力恐被拖垮,动摇根基。其二,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奇袭之计虽妙,却依赖天时地利与敌方反应的配合。向导是否绝对可靠?山路是否畅通无阻?若我军行踪暴露,或是厉部早有防备,奇袭不成,反遭优势兵力包围伏击,则东陲营危矣,五百精锐恐有去无回!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急切,“我们眼下真正需要倾尽全力去应对的敌人,或许并非东线的亳邦厉将军,而是那在河底日益活跃、行踪诡秘、破坏力惊人的‘渊兽’,是巫以生命为代价观测、预警的可能到来的‘长夜’!将本已捉襟见肘的宝贵兵力、资源,大量消耗在与亳邦的边境冲突上,若此时‘渊兽’再次大规模现身,掀起滔天洪水,或是北境鬼方主力看准时机大举南下,我们届时还能拿什么去抵挡?那才是真正可能导致社稷倾覆、万劫不复的灭顶之灾!”
勐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妹妹的反对,尤其是如此条理清晰、直指要害,并且是在所有核心重臣面前,如此直截了当地与他的战略决策对立,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难堪和被挑战权威的烦躁。他理解玥和稷、绘等人的担忧,那些风险他何尝不知?但他更相信自己的战场直觉和对亳邦、对厉其人的判断。在他看来,眼前的危机,唯有以攻代守,以强硬的胜利才能破解。
“你们的顾虑,你们所言的困难,我勐,难道不知吗?!”勐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丝压抑的怒意,在殿内回荡,“但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亳邦内部,绝非铁板一块!厉之所以敢如此嚣张,步步紧逼,正是欺我汉国新主上位,内部权力交替未久,北境有患,天灾诡异,认定我必不敢、也不能两线用兵!此时若不迎头痛击,示之以强,他只会变本加厉,得寸进尺!只有打疼他,打怕他,让亳邦王室和所有贵族看到,与我汉国开战需要付出的惨重代价,他们内部那些不愿损耗国力、主张和平交涉的声音,才能真正获得话语权,才能压制住厉这等战争狂徒!这,才是避免未来更大规模、更长久、更惨烈战争的最佳途径,甚至是唯一途径!”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如炬,扫过脸色苍白的稷和眉头紧锁的绘,最终再次牢牢锁定在玥那写满不赞同的脸上,语气斩钉截铁,带着监国最终决断的威势:“我意已决!此战,必须打!而且,要快,要狠,要打出我汉国的军威国威!一切后果,无论功过,皆由我勐,一力承担!”
他动用了监国无可置疑的权威,强行压下了所有反对的声音。“岩灵大司马,”他转向一直沉默不语、闭目仿佛养神的父亲,“由你亲自统筹后方一切粮草、军械、民夫调度,确保东线战事供应无虞,不得有误!命令即刻以监国令形式下达,东陲营及已增援之精锐百人队,秘密进入最高战备状态,秣马厉兵,三日后子时,依计行事,不得延误!”
岩灵缓缓睁开眼,起身,向着儿子,也是向着监国,深深一躬,拱手领命。他看向勐的目光极其复杂,既有身为父亲对儿子即将亲冒矢石的深切担忧,也有作为历经沧桑的老将对这一冒险战略本身的审慎与不认同,但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声沉沉的叹息和一句分量千钧的嘱托:“老臣……遵命。然,监国需知,兵者,国之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牵一发而动全身。望监国……慎之又慎,盼将士们……能得胜凯旋。”
军事会议最终在一种不欢而散、压抑到极点的气氛中结束。稷重重地叹了口气,连连摇头,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颓然坐下。绘默默地将案上的竹简一一卷起,动作缓慢,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玥深深地看了勐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失望、痛心以及对未来的深深忧虑,她没有再争辩,只是径直起身,裙裾曳地,无声地、决绝地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议事偏殿。
众人散去后,空旷的偏殿内只剩下勐一人,以及那依旧在摇曳燃烧的灯焰。方才的激烈争论似乎还在梁柱间回荡。他走到墙边,取下悬挂在那里的一柄样式古朴的青铜长剑。那是阳歌年轻时惯用的佩剑之一,剑身修长,寒光内敛,靠近剑格处有着几处细微的、历经战阵留下的磕碰痕迹,握在手中,能感受到一种沉甸甸的历史与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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