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公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任天齐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更多的血泥炭…靠近沉睡之冢的老坑…
希望与危险并存。那腐涎兽心血的药效正在缓慢消退,虽然驱散了大部分怨毒,修复了主要损伤,但他能感觉到,这具新生的幼苗本体依旧虚弱,如同久病初愈,内里空空荡荡。核心那点本源之光虽重新明亮,却如同无根之火,需要更多、更庞大的能量才能真正稳固,甚至…更进一步。
没有血泥炭,他的恢复将陷入漫长的停滞。而外界,灰雾虽暂退,威胁却从未远离。鸦公的状态、营地的窘迫、苏璃霜光茧的沉寂…一切都催促着他必须尽快获得力量。
“去…”任天齐传递出坚定的意念,幼苗本体微微挺直,尽管依旧残破,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
鸦公似乎早有所料,哼了一声,也没再多言。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帐篷角落,在一堆杂物中翻找片刻,掏出一块焦黑的、沉甸甸的、似乎被烈火焚烧过的兽骨片。骨片边缘粗糙,表面用某种白色颜料刻画着歪歪扭扭、极其简陋的路线图,终点标记着一个骷髅图案,旁边还有几个模糊的、代表危险的锯齿状符号。
“拿去!”鸦公将骨片丢给任天齐,“照着这个走,别偏了方向。老坑口就在标记的地方,但里面啥情况,老子也几十年没去过了,自求多福。”
他又瞥了一眼任天齐那光秃秃、焦黑未褪的可怜模样,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这点战力去闯老坑纯属送死。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极其肉痛地从怀里摸出小半块暗红色、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血泥炭残渣,没好气地塞到任天齐一根完好的根须里。
“省着点用!关键时候含嘴里,能顶一会儿!”他粗声粗气地嘱咐道,“记住了,拿到东西就赶紧滚回来!别好奇!别瞎看!尤其是…别靠近那个‘冢’!”
最后一句,鸦公的语气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任天齐郑重地收起骨片和那小块珍贵无比的血泥炭残渣,传递出明白的意念。他没有立刻出发,而是操控着恢复了些许力气的根须,小心翼翼地、几乎是本能地,将放置在符文石板上的白金色光茧,挪移到了自己最粗壮、保护最严密的主根须缠绕之中。
光茧触感温润,带着一丝淡淡的凉意,其上的纹路似乎与他新生的、带着淡金色泽的脉络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将其贴身护住,任天齐才感到一丝心安。
鸦公看着他的动作,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任天齐不再迟疑,操控着幼苗本体,如同一个伤痕累累却固执前行的旅人,缓缓钻出了鸦公的帐篷。
外界,灰雾已然退至远处,如同灰色的帷幕,将营地笼罩在一个相对清晰的范围内。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那股淡淡的腥甜味和腐朽气,脚下的淤泥湿冷粘腻,每前行一步都需耗费不少力气。
依照骨片上的指引,他向着营地东面,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去。
越是远离营地,周围的景象越发荒凉、死寂。扭曲的枯木更加密集,如同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裸露的黑色岩石上布满了被腐蚀的孔洞,一些地方甚至还残留着尚未干涸的、散发着恶臭的暗绿色粘液——显然是之前那场混乱的残留。
他的感知高度集中,一边艰难前行,一边不断尝试着与脚下的大地脉搏建立那丝微弱的连接。
咚…咚…
那沉凝的、浩瀚的律动依旧,如同背景音般永恒存在。但这一次,当他将意念沉入,却感受到了一些不同。
在这片区域的地脉律动中,似乎…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
一种冰冷的、滞涩的、与大地原本的厚重温热心跳格格不入的杂音。这杂音极其微弱,却如同完美的玉璧上的一道细裂,异常刺“耳”。它源自…更东面的方向,正是骨片上标记的“沉睡之冢”的所在!
仿佛那里沉睡的,并非安眠的祖灵,而是某种…堵塞了地脉流通的、不祥的异物!
任天齐心中凛然,更加坚定了绝不靠近的决心。他小心地避开那些杂音最明显的区域,循着骨片指引,在一片格外高大的、如同肋骨般拱卫的枯木林后,找到了目标。
那是一个倾斜向下、黑黢黢的洞口,半掩在坍塌的乱石和厚厚的淤泥之下。洞口边缘能看到一些焦黑的、断裂的木质结构残骸,似乎曾经有过井架之类的设施,早已废弃多年。一股比周围更加浓郁的大地精气混杂着腐朽与尘埃的气息,从洞内缓缓溢出。
这里就是老坑口了。
任天齐停在洞口,仔细感知。洞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活物的迹象。但那种地脉杂音在这里似乎也更加清晰了些,如同某种低沉而不详的背景哼鸣,让人心神不宁。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小块血泥炭残渣含在“嘴”里——一处新生的、较为柔嫩的芽苞内——一股温热的能量缓缓散开,滋养着虚弱的身体。随后,他不再犹豫,操控着根须,如同灵活的触手,拨开洞口的障碍,小心翼翼地滑入了那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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