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迅速浸染了重华宫的飞檐斗拱。
宫灯被内侍一一点亮,昏黄的光晕在渐深的夜色里挣扎,却照不亮廊下那片阴霾。
太后离去时的哽咽声,似乎还残留在这宫苑。
允堂背靠着冰冷的廊柱,支撑了他许久、面对太后时绷紧的脊梁,此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筋骨,软软地塌陷下去。
允堂仰着头,脖颈拉出一个紧绷的弧度,喉结上下滚动着。眼眶又热又胀,视线迅速模糊,但他死死咬着下唇,直到舌尖尝到一丝腥甜的铁锈味,才将那不争气的液体逼退回去。
只有一行不听话的湿热,还是从他紧闭的眼角挣脱,沿着苍白的脸颊急速滑落,洇入衣领,瞬间变得冰凉。
不能哭。
他告诉自己。
眼泪是软弱。而他不再也不需要这些无用的东西。
允堂缓缓滑坐在地,冰冷的青石地面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寒意。他将脸深深埋入屈起的膝盖,整个人在昏暗的光线下静默。
周围是崭新、价值连城的器物,是精心布置,试图还原“旧日”的居所,可这一切落在他眼里,不过是装饰华美、看守严密的牢笼。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沉稳脚步声停在了廊庑的入口。
允堂没有抬头,但他紧绷的身体泄露了他已知晓来者是谁。
南烁站在那里,换了一身玄色常服,胸前的伤口被妥帖地掩盖,只是脸色在宫灯下依旧缺乏血色,带着一种大病初愈的倦怠,视线却看着蜷缩在廊柱阴影下的那个身影。
他挥了挥手,随侍的宫人和隐卫轻慢地退至远处,确保能随时响应,却又听不清此处的对话。
南烁没有立刻走近,他的目光扫过廊下更换一新的摆设,扫过那扇打开的窗,最后落回允堂身上。看着允堂抗拒抬起的头颅和他衣领处那一点不明显的深色湿痕。
愠怒在南烁胸中翻涌。是掌控一切却无法掌控人心的烦躁,还有看到允堂如此形态时的心软与刺痛。
“太后方才来过。你与她说了什么?”
角落里的身影动了一下,但那并没回应,允堂漠然的低下头,仿佛南烁的话只是吹过庭院的一阵冷风。
南烁的眉头蹙起,向前走了几步,停在距离允堂几步远的地方。这个距离,足够他看清允堂每一根发丝的颤动,也让允堂感受到他带来的压迫。
“朕在问你话。抬起头来。”
允堂的身体绷得更紧了,指节用力抓着衣袖。维持着环抱自己的姿势,用沉默筑起围墙。
南烁眼底最后一点耐心被这顽固的沉默耗尽。俯下身,一把攥住了允堂的下颌,强迫他抬起了头!
动作牵扯到胸前的伤口,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南烁的呼吸乱了一瞬,但他手上却没有放开。
允堂被迫仰起脸,昏黄的灯光下,他脸上未干的泪痕无所遁形,眼眶通红,那双曾经灿若星辰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里面盛满了来不及掩饰的痛楚、冰冷的恨意。
四目相对。
允堂的眼神像两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地扎向南烁。
南烁看着他眼中的恨意,看着那清晰的泪痕,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胸膛那股无名火燃烧得更加炽烈。他盯着允堂,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焦躁。
“哭了?为了什么?因为太后?还是因为……那个已经死了的侍卫?”
提及“东远”像是揭开了一道伤疤。
允堂眼中的恨意暴涨,挣扎起来,试图摆脱南烁的钳制。
“放开我!”
他的挣扎对于南烁而言,只不过是徒劳。南烁的手反而因为他的反抗收得更紧,允堂感觉自己的下颌骨几乎要碎裂。
“回答朕!”南烁逼近他,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温度。“你就打算一直这样?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来对抗朕?用沉默,用眼泪?”
“我没有!我没有哭!我也不想对抗谁!我只想离开!放我走!既然我已经是一颗无用的棋子,我现在在你眼里应该一文不值,为什么还要把我困在这里?!为什么不能当我已经死了?!”
“死了?”南烁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骤然变得幽深可怖,一下将允堂的脸拉得更近,几乎鼻尖相抵,一字一句,带着血腥气的寒意。
“你想死?允堂,朕告诉你,你的命,从朕将你带到重华宫亲自抚养的那一天起,就不是你自己的了!是生是死,由不得你,更由不得那个已经化作黄土的东远!”
他的话将允堂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也彻底捣碎。
原来,连求死,都是一种奢望。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作为一件物品,被掌控,被摆布,直到失去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允堂闭上眼睛,不再看南烁,也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南烁看着他这副彻底放弃、心死神灭的模样,胸口的怒火和那股莫名的刺痛交织在一起,快要将他撕裂。他宁愿允堂怪他、骂他,也不愿看到他这样,如同一朵还未盛开就已凋零的花,在他掌心迅速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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