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被父亲陆卫国打横抱着,裹在那件厚重的、带着强烈军人气息和滚烫体温的军装大衣里,像一个失而复得却又破损不堪的包裹。他僵硬得如同一块木头,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左臂伤处传来清晰的、被温暖包裹后的刺痛复苏感,以及父亲胸膛传递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震动,不断冲击着他混乱的感官。
风雪被陆卫国宽阔的肩背阻挡在外,耳边只剩下父亲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穿过客厅时,周淑芬的哭声和沈念薇急促的脚步声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陆卫国没有停顿,径直走向陆铮的房间。
房门被陆卫国用肩膀顶开。他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几步走到行军床边,如同放置一件需要谨慎处理的精密仪器,小心翼翼地将陆铮放了上去。厚重的军装大衣依旧严实地裹着他,只露出一张苍白茫然的脸。
陆卫国直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狭小的房间里投下巨大的阴影。他没有立刻离开,只是站在床边,目光沉沉地落在陆铮身上,尤其是被大衣包裹着的左臂位置。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如同刀锋,眼神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未散的余怒,有沉重的审视,但似乎……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被强行压制下去的……焦虑?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陆铮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门外周淑芬压抑的啜泣和沈念薇焦急的低语。
陆卫国沉默了几秒,突然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沉重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客厅方向。
陆铮依旧僵硬地躺着,裹在父亲的大衣里,如同一个被施了定身咒的茧。父亲那短暂停留的、沉凝复杂的目光,像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比风雪更让他感到无所适从。刚刚在雪地里被沈念薇点燃的那点微弱的火苗,在父亲强大的气场和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下,又摇摇欲坠。
很快,沉重的脚步声再次靠近。陆卫国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印着红十字的急救箱,还有一盆冒着热气的温水。他的脸色依旧沉凝,动作却异常利落,带着战场上处理紧急状况的迅捷。
他将水盆放在床边的小凳上,打开急救箱,取出干净的纱布、棉球和冻伤药膏。然后,他没有任何言语,直接伸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掀开了裹在陆铮身上的军装大衣。
冰冷的空气瞬间接触暴露的左臂,陆铮冻得青紫的皮肤一阵刺痛,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陆卫国仿佛没看到他的反应,目光锐利地审视着那条暴露在灯光下的手臂。苍白松弛的肌肉,狰狞的疤痕,以及被严寒冻得发紫、局部甚至有些发白的皮肤……情况比在风雪中看到的更糟。他的眉头锁得更紧,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凝重。
他没有犹豫,用镊子夹起一块纱布,浸入温水中,拧干。然后,他俯下身,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冷硬气质不符的、近乎笨拙的轻柔,用温热的湿纱布,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着陆铮左臂上冰冷的雪水和污迹。尤其是冻得发紫发白的区域,他的动作更加缓慢,更加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极易碎裂的瓷器。
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缓解了刺骨的冰冷,却也带来了更清晰的痛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别扭。陆铮的身体依旧僵硬,偏着头,避开父亲的目光,只盯着灰白的墙壁。他能感觉到父亲粗粝的手指偶尔擦过他脆弱的皮肤,带着一种属于常年握枪的老茧的坚硬触感,每一次触碰都让他心头一颤。
清洗掉雪水泥污,露出冻伤的皮肤后,陆卫国拿起冻伤药膏。他用手指挖出一大块散发着清凉药味的白色膏体。就在他准备涂抹时,动作却顿了一下。他看着儿子那条苍白萎缩、布满伤痕的手臂,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指,眉头紧锁,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最终,他没有直接用手涂抹。他拿起一块干净的纱布,将药膏仔细地、厚厚地涂抹在纱布上。然后,他拿着这块浸满药膏的纱布,极其小心地、避开了伤疤最敏感的区域,轻轻覆盖在陆铮冻伤最严重的青紫皮肤上。
药膏带来的冰凉触感和随后渗透的温热感,让陆铮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丝。但父亲这种近乎刻意的、避免直接接触的涂抹方式,却又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心上。他依旧沉默着,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陆卫国仔细地将药膏纱布覆盖好,又用干净的绷带松松地固定住。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额角似乎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沉默地看着陆铮被处理好的左臂,又看了看儿子依旧抗拒的侧脸,眼神沉凝如深潭。
房间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药膏清凉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就在这时,虚掩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沈念薇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圈红红的,显然刚哭过。看到陆卫国站在床边,她明显瑟缩了一下,但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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