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靶场蒙着层薄雾,五十米外的移动靶位像浮动的影子,在雾气里时隐时现。陆铮趴在射击位上,左臂肘弯垫着沈念薇缝的布垫,枪身稳稳架在肩窝,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来,让他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
“今天风大,注意修正弹道。”王排长蹲在旁边,手里拿着风速仪,表盘的指针晃得厉害,“东南风三级,子弹会往右偏两指。”
陆铮“嗯”了一声,右眼贴近瞄准镜。镜中的十字准星随着呼吸轻微起伏,他深吸一口气,让心跳慢慢平稳——这是归队后的第一次移动靶考核,靶纸会以每秒两米的速度横向移动,比固定靶难上不止一个层级。
沈念薇站在靶场边缘的白杨树下,手里捧着笔记本,指尖在“移动靶训练”那页反复摩挲。纸上画着简易的风速修正图,是陆铮昨晚特意教她的,说“看懂这个,就知道我打得准不准”。此刻她望着陆铮伏在地上的背影,护肘在晨光里泛着浅淡的光,忽然想起他第一次握不住弹壳的样子,眼眶莫名有些发热。
“准备——”裁判的口令穿透薄雾,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陆铮的左手猛地握紧枪身,指节泛白的瞬间,他忽然想起父亲送的那枚弹壳。冰冷的金属棱角硌在掌心的痛感,像道无形的指令,让他瞬间稳住了呼吸。瞄准镜里的靶心慢慢清晰,他调整呼吸,让准星始终咬住那个移动的红点。
“砰!”
第一声枪响震得空气发颤,子弹带着硝烟味钻进雾气里。报靶员的声音紧随其后:“十环!”
陆铮没动,指尖的汗水顺着枪身往下滑,在沙土上洇出小小的湿痕。他知道这一枪有运气成分,风的修正还不够精准,但肩膀传来的后坐力反馈,比上周实弹时稳了太多——左臂的肌肉正在适应这种力量,像生锈的齿轮重新上了油。
第二枪、第三枪……连续五个十环让看台上响起低低的惊叹。沈念薇的笔记本上,已经画了五个小小的红圈,每个圈里都点着圆点,像串挂在纸上的勋章。
打到第六枪时,风忽然变了向。东南风转成西南风,力道也猛了些,靶纸的移动轨迹瞬间变得诡异。陆铮下意识地调整准心,左臂却传来一阵迟滞的酸麻——是神经恢复时的正常反应,却让他的指尖偏了半寸。
“八环!”报靶员的声音带着惋惜。
陆铮的额头渗出冷汗,不是因为失误,是急的。他甩了甩左臂,酸麻感却像潮水般涌上来,连握枪的手指都开始发颤。这是康复以来第一次在关键考核中遇到状况,那些被胜利掩盖的脆弱,忽然像靶场的雾气,悄无声息地漫了上来。
“别急!”沈念薇的声音隔着雾气飘过来,清亮得像晨露,“想想你教我的‘风随心动’!”
陆铮的心猛地一跳。“风随心动”是他昨晚随口说的,意思是打移动靶不能被风带着走,要预判风的转向。没想到她记这么牢,此刻这四个字像颗定心丸,让他翻涌的情绪瞬间沉淀下来。
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风速仪,而是静静感受风扫过脸颊的力道。护肘下的布垫带着艾草的淡香,是沈念薇特意晒过的,说“能安神”。这股熟悉的味道让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奶奶在他口袋里塞艾草包,说“打仗要先定心”。
再次睁开眼时,瞄准镜里的世界忽然变得通透。他不再刻意修正风向,而是让准星始终领先靶心半寸,像牵着风筝的线,既给了自由,又不放手。
“砰!”
最后一枪的硝烟散去时,报靶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十环!满环!”
陆铮趴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左臂的酸麻感还在,但掌心的枪身却稳得像长在了手上。他转过头,隔着弥漫的硝烟望向白杨树下的沈念薇,见她举着笔记本用力晃了晃,纸页翻动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像在为他鼓掌。
考核结束时,阳光已经穿透雾气,把靶场晒得暖洋洋的。陆卫国不知何时站在了看台上,手里捏着个搪瓷杯,杯沿的茶渍圈像年轮。见陆铮走过来,他没说话,只是把杯子递过去——里面是晾好的浓茶,是陆铮爱喝的那种,苦得发涩。
“还行。”陆卫国的声音很淡,目光却在他左臂的护肘上顿了两秒,“下午来我办公室,教你调枪。”
陆铮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搪瓷,忽然明白这三个字的分量。父亲从不说“很好”“不错”,这句“还行”,已经是能给的最高评价,像他年轻时得了三等功,父亲也是这样,递杯浓茶,说句“下次争取二等”。
沈念薇跑过来时,辫子上的红绳都松了。“我数了,九个十环一个八环!”她把笔记本怼到陆铮面前,纸上的红圈密密麻麻,像片小小的星空,“刘军医要是看到,肯定得夸你‘神速’!”
陆铮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刘海,忽然伸手,用左手轻轻帮她别到耳后。动作生涩却温柔,指尖的薄茧蹭过她的耳廓,像羽毛扫过心尖。沈念薇的脸瞬间红透了,往后退了半步,手里的笔记本差点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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