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瞬间涌入,让他不适地立刻又闭上,眉头痛苦地紧锁。过了几秒,他才再次尝试,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眼神起初是涣散的、茫然的,没有焦距,如同蒙着一层厚厚的雾霭。他茫然地看着头顶刺眼的无影灯,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意识如同破碎的拼图,在剧痛的干扰下艰难地重组。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护士长温和的声音再次传来:“陆铮同志,别紧张。这里是军区总院ICU,你很安全。手术很成功,你现在需要静养。”
军区总院……ICU……手术……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青松岭矿区的硝烟……震耳欲聋的爆炸……灼热的弹片撕裂手臂的剧痛……冰冷潮湿的矿坑……死死护在怀里的金属盒……王栋梁嘶吼着扑过来的身影……还有……还有念薇!念薇怎么样了?!
“念……”他猛地想要开口询问,却只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喉咙里火辣辣地疼,剧烈的咳嗽瞬间爆发,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尤其是左臂,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他痛苦地弓起身子,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别激动!别说话!”护士长连忙按住他完好的右肩,迅速调整呼吸机参数,并拿起水杯,用棉签蘸着温水,极其小心地湿润他干裂的嘴唇。“你伤得很重,尤其是左臂和失血过多,需要绝对静养!沈念薇同志很好!她很安全!就在外面守着你!她给你输了血,救了你!”
念薇……安全……输血……救我……
这些信息如同甘泉,瞬间抚平了陆铮因担忧而引发的剧烈情绪波动。剧烈的咳嗽慢慢平息,他急促的呼吸也逐渐平缓下来,只是眉头依旧因疼痛而紧锁。他艰难地转动眼珠,试图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目光掠过忙碌的护士长,最终定格在巨大的观察玻璃窗外。
隔着冰冷的玻璃,一张苍白憔悴、布满泪痕却写满了巨大惊喜和担忧的脸庞,瞬间撞入他模糊的视线!
是念薇!
她就在那里!双手紧紧贴在玻璃上,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似乎在呼唤他的名字!
看到她安然无恙,看到她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失而复得的喜悦,陆铮那颗悬在生死边缘的心,终于重重地落了回去。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伴随着身体的剧痛和深深的疲惫,席卷了他。他努力地,极其微弱地,对着窗外那张牵挂至深的脸庞,扯动了一下嘴角。那是一个极其虚弱、几乎无法辨认的弧度,却饱含着无尽的思念、庆幸和安抚——我没事,别担心。
沈念薇看到陆铮睁开眼睛,看到他望向自己,看到他嘴角那微弱却清晰的弧度,巨大的喜悦如同电流般击中了她!她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而下,却不再是悲伤,而是狂喜!她用力地点头,隔着玻璃,用口型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我在!我在这里!别怕!”
无声的交流,跨越了冰冷的玻璃,连接着两颗饱经磨难的心。劫后余生的庆幸,深沉的爱意,都在这一刻无声地流淌。
然而,这份温馨并未持续太久。身体各处的剧痛,尤其是左臂那如同被持续撕裂、灼烧的尖锐痛楚,不断冲击着陆铮脆弱的神经。他下意识地想要动一动那只被厚重绷带和支架固定、几乎失去知觉的左臂,试图缓解那钻心的疼痛。
他集中了全身残存的力量,试图命令那只沉重的手臂抬起哪怕一丝一毫。
没有反应。
左臂仿佛不再属于他,像一截沉重的、毫无生气的木头,固执地躺在身侧。只有那深入骨髓、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剧痛,清晰地提醒着它的存在。
陆铮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再次尝试,用尽全身的意志力去感知,去调动左手的指尖……
没有!什么都没有!
除了那令人疯狂的剧痛,那只手臂,那只曾经无数次握枪、格斗、书写、也曾温柔地抚摸过她发丝的手臂,此刻……一片死寂!如同彻底坏死的枯木!
瞳孔骤然收缩!陆铮眼中的迷茫和虚弱瞬间被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骇所取代!他猛地转头,目光死死钉在自己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左臂上!那眼神,充满了恐惧、质疑,还有一丝……深入骨髓的绝望!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哑气流。巨大的冲击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刚刚恢复一丝血色的脸庞瞬间再次变得惨白如纸!
“陆参谋!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护士长立刻察觉到他剧烈的情绪波动和异常苍白的脸色,急切地问道。
陆铮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左臂,身体因为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更深层次的剧痛(心理上的)而剧烈颤抖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监护仪上的心率数值骤然飙升,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医生!快!”护士长立刻按下紧急呼叫铃!
窗外,沈念薇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她看着陆铮突然惨白的脸、剧烈颤抖的身体、死死盯着左臂的绝望眼神,以及监护仪上骤然飙升的心率和刺耳的警报声,刚刚落回原位的心脏瞬间又被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他怎么了?!左臂……医生刚才说的……功能恢复希望渺茫……他……他察觉到了?!
“陆铮!”她失声惊呼,双手更加用力地拍打着冰冷的玻璃,声音里充满了恐慌和无助!
王栋梁也脸色大变,焦急地看向闻讯赶来的医生冲进ICU。
陆铮躺在病床上,身体因剧痛和巨大的心理冲击而无法控制地颤抖,冷汗淋漓。他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勉强抑制住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嘶吼。左臂……他的左臂……废了?!这个残酷的认知,如同最冰冷的雪水,瞬间浇灭了他刚刚苏醒时看到沈念薇的庆幸与温暖,将他重新拖入了更深、更冷的绝望深渊!冰冷的仪器警报声,成了此刻最刺耳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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