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后者，那情况就更加复杂了。“亚伯拉罕之匙”开启的，可能不仅仅是修复的大门，也可能释放出沉睡的痛苦恶魔。这无疑又增加了一层潜在的风险。
陆铮沉默了片刻，缓缓活动了一下依旧残留着灼痛感的左臂，眼神却变得更加坚定：“如果是记忆，那就面对它。正好，有些事，我也需要想起来。”
从那天起，陆铮在训练中不再刻意回避那些偶尔闪回的痛苦记忆碎片。当它们出现时，他尝试着不再抵抗，而是用那种θ波状态下的平静意识去“观察”它们，如同观察溪流中的落叶。过程依旧伴随着神经的抽痛和情绪的波动，但他发现，每一次勇敢的“面对”之后，那份记忆碎片带来的尖锐痛感似乎都会减轻一丝，左臂神经的“紧张感”也会随之放松一点。
仿佛那种共振状态，不仅在修复神经通路，也在悄无声息地“消化”和“整合”着那些固着的创伤能量。
几天后的傍晚，王栋梁再次带来了来自“磐石”的加密信息。这一次，不是一个简单的简报，而是一个需要最高权限解锁的数字文件包。
“陆哥，”王栋梁的神色异常郑重，甚至带着一丝肃穆，“周老帅那份未完成的手稿……解密程序完成了。‘磐石’说，老帅生前留有指令，这份手稿，由你自行决定是否阅览。”
一个厚重的、加密的电子文件夹被传输到陆铮的平板电脑上。标题很简单：《西南边境行动回忆与反思（残稿）——周震山》。
病房里安静下来。沈念薇默默站起身，想要回避。 “念薇，”陆铮叫住了她，声音平静，“你留下。我们一起看。” 有些重量，他需要有人一起分担。
文件被打开。里面是周爷爷那熟悉的、力透纸背却已略显颤抖的钢笔字扫描稿。字里行间，充满了暮年的沉重、深切的反思，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悲痛。
手稿的前半部分，详细回顾了当年西南边境那次秘密行动的决策过程、面临的巨大压力和错综复杂的局势。他再次提到了“牧羊人”（林浩），用大量笔墨描述了他的才华、勇敢和坚定不移的信仰，言语间充满了长辈对杰出后辈的欣赏和期许。
然而，笔触在谈到“牧羊人”毅然接受卧底任务、深入敌后时，变得格外沉重。 “……然，深渊之行，非仅勇毅可达。需割裂过往，背负骂名，乃至……扭曲本心以取信于敌。予深知其苦，然为国之大义，别无选择。每每思及其孤身于虎狼之穴，承受之煎熬，心如刀绞。或许，当日同意其计划，本身便是一种……自私与残酷……”
“……浩儿（牧羊人）初期传递之情报，价值连城，屡建奇功。然，随时间推移，其情报虽依旧精准，然行事风格渐显诡谲狠辣，报告中亦偶见偏激之语。吾心隐有不安，数次尝试通过秘密渠道予以提醒安抚，然收效甚微。彼已深陷泥沼，或已渐被黑暗同化，或……本就心藏魔种，被深渊放大？吾竟开始怀疑，当初识人之明……”
看到这里，陆铮和沈念薇的心都紧紧揪了起来。周爷爷的痛苦和矛盾，透过纸张，沉重地压在他们的心头。
手稿的后半部分，变得更加支离破碎，似乎是后期精力不济时所写，充满了跳跃的思绪和未尽的疑问。 “……近期获悉，浩儿在境外似与一神秘‘导师’有所接触，此人与多家跨国生物科技及军事承包商关系匪浅，研究方向极为前沿且……禁忌。浩儿心态转变，是否与此人有关？其最终所求，究竟为何？仅为完成任务？抑或……另有所图？” “……当年行动之另一幸存者，近日来信，言辞闪烁，对当年事似有隐情未吐……吾需再见他一面……” “……若浩儿最终迷失，吾之责任重大。然，其即便堕落，亦曾为国流血。将来若有人需‘清理门户’，须知其亦曾为英雄，给予其……应有之体面。”
手稿在这里戛然而止，后面是空白。最后一行字的墨迹甚至有些拖拽，仿佛书写者已耗尽了最后的气力。
病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周爷爷的反思，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深刻和痛苦。他不仅承受着“牧羊人”堕落的愧疚，更在生命最后时刻，发现了更多可疑的线索（神秘导师、幸存者隐情），甚至对“牧羊人”的初衷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蜂鸟”的疯狂，或许并非完全源于环境的扭曲，可能从一开始就埋下了更复杂的种子？那个“神秘导师”是谁？“禁忌研究方向”是否与“亚伯拉罕之匙”有关？当年的行动，到底还隐藏了多少秘密？
沉重的往事，如同打开的潘多拉魔盒，释放出更多的迷雾和疑团。 陆铮缓缓闭上眼睛，靠在床头，久久不语。沈念薇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冰凉的手背上，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良久，陆铮才睁开眼，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份沉重的手稿，又看向自己那只依旧残废的左臂，眼中翻滚着复杂的情感——对周爷爷的理解，对“牧羊人”悲剧的唏嘘，以及对真相更深的渴望。
“看来，”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我们要面对的，比想象的还要复杂。”
他握紧了沈念薇的手，仿佛要从那温热的触感中汲取力量。 “那就一件件来。” “先从……彻底驯服这只胳膊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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