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那片掉落的花瓣夹进笔记本，手指在封面上停了几秒。键盘还留着刚才开会时指尖压出的温度，我重新坐正，打开电脑。
屏幕亮起，PPT文件还在最后一页。我翻回开头，从第一张开始看。总监点头认可的部分，我用黄色标记标出来。客户最在意的是投放策略和转化路径，这两块我已经做了加粗，但还可以再细化。
我点开调研报告，往下拉进度条。一组数据跳出来——百分之六十八的年轻妈妈会在晚上九点后刷母婴类短视频，这个时间点她们更愿意互动。之前的方案只提了白天通勤时段的推送，忽略了夜间场景。
我新建一页幻灯片，把这部分补上。又调出竞品分析表，对比他们的主视觉风格。大多数都在拍妈妈熬夜喂奶、做饭、哄孩子睡觉的画面，色调偏暗，音乐沉重。我们能不能换个方向？
我想起自己怀孕那阵子，也看过不少广告。真正让我停下划动手指的，是那种妈妈穿着干净衣服，在阳光好的客厅里笑着叠婴儿衣物的画面。不是苦情，是生活本来的样子。
我改了文案：“不是牺牲，是选择。”然后配上新找的图片素材。画面里妈妈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敲键盘，脚边还放着一杯没喝完的咖啡。
做完这些，天已经黑了。办公室灯一盏接一盏灭掉，只剩下我这一片还亮着。隔壁工位的女孩早走了，整个区域安静下来。
手机震动了一下。我以为是主管回复邮件，拿起来一看，是前台的消息：“林溪，有你的外卖，放前台了。”
我没点餐。最近几天饭都是自带的，怕外面的菜太油。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出去。
前台小哥递来一个棕色纸袋，上面贴着标签，写着我的名字和工号。没有署名，配送信息也模糊，只写了“匿名订单”。
我拎着袋子回到座位，打开一看，是一份南瓜粥和蒸饺。饭菜还是温的，盖子边缘凝着一点水珠。我掀开盒盖，闻到淡淡的姜味，正好驱寒。
下面压着一张小卡片。我拿出来，上面打印着一行字：
“别忘了吃晚饭，你做得很好。”
我没有笑，也没出声。但握着卡片的手松了下来。这话说得平常，可偏偏在这个时候送来，像有人知道我已经一天没好好吃饭，也知道我今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我把卡片抽出来，翻开笔记本，放在那片花瓣旁边。它们挨在一起，一个是植物的痕迹，一个是人的声音。
窗外楼下的车流声断断续续传上来。我盛了一勺粥，慢慢吃下去。暖意从胃里散开，脑子好像也清楚了些。我重新打开文档，把刚做的修改保存为第四稿。
这时手机又响了。是系统提示：
【任务：给江逾白发一条消息，内容不限】
【难度：低】
【奖励：5积分】
我盯着那条弹窗看了两秒，直接划掉了。
我不是不想联系他。只是现在我不想靠任务去开口。有些事，我想自己决定什么时候说。
我把空盒子收好，准备等会带下去扔。桌角的花束还在那里，灯光下颜色比白天柔和。我伸手碰了碰其中一朵洋桔梗，花瓣很结实，没有要枯的意思。
电脑右下角时间显示二十点十七分。我搓了搓脸，继续核对数据模型。客户给的预算有限，我要确保每一分钱都花在关键节点上。我把原先计划投在地铁广告的费用挪了一部分到社群运营，增加三个KOC合作名额。
正调整表格时，邮箱突然跳出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项目组共享账号，标题写着【补充资料：新增用户访谈录音】。
我点开附件，下载音频文件。播放器进度条开始走动，里面传来几个年轻妈妈的声音。
“我觉得最累的不是带孩子，是别人总说我应该这样那样。”
“我希望品牌能听我说话，而不是告诉我该怎么做。”
“我喜欢那些不说‘伟大母爱’的广告，就说我是个普通人，也挺好的。”
我把这些语句记下来，准备明天加进提案背景页。录音大概二十分钟，听完后我顺手删掉本地文件，防止泄露隐私。
关掉播放器，我抬头看了眼监控摄像头。它静静挂在走廊尽头，红点一闪一闪。公司规定公共区域全程录像，权限只开放给管理层和安保。
我不知道是谁能看到我此刻的样子——头发有点乱，外套搭在椅背，面前摆着空饭盒和一束没人送的花。
但我猜，也许有个人正在某处看着。
江逾白坐在书房，笔记本电脑连着公司内网。他刚处理完一笔跨国合同，页面切换到监控系统界面。权限允许他查看重点区域实时画面，包括创意部办公区。
他看到林溪低头吃饭，看到她把卡片放进本子，看到她吃完后立刻回到工作状态。她的肩膀一直绷着，直到喝了半杯水才稍微放松。
他合上平板，拿起手机，打开外卖平台。搜索栏输入“南瓜粥 蒸饺”，选了离她公司最近的店。下单时备注栏他打了两遍，删掉第一句“注意保温，她容易胃凉”，换成更普通的“请尽快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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