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那扇虚掩的房门,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伴随着那断断续续、不成调的琴声——
“Yi-any… Yi-any…”
那节奏僵硬得如同齿轮在咬合,毫无起伏,毫无情感,只有冰冷的重复。
仿佛有小马用蹄子笨拙地、一遍遍地敲击着那几个音符
珍奇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伸出蹄子,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就在她准备推开的瞬间——
琴声戛然而止。
死寂重新笼罩了走廊,比之前更加沉重,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她猛地推开门。
房间里空无一马。
只有一架老式立式钢琴孤零零地立在窗边,琴盖敞开着,琴键上落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窗台上,放着一个她童年时最爱的、已经褪色的布娃娃,娃娃的眼睛是两颗小小的玻璃珠,此刻正“看”着门口的她。
珍奇的呼吸停滞了。
这个房间……她从未见过。
她的小屋明明只有缝纫室、卧室和客厅,根本没有这样一间放着钢琴的房间!这栋房子在她搬进来时就已经是这个结构,从未改变过。
……
珍奇刚来得及转身,一道冰冷刺骨的风便从她身后猛地窜出,带着非自然的寒意,刮得她鬃毛倒竖、脊背发凉。
那风快得像一道影子,却又无形无质,仿佛只是空气突然活了过来,带着恶意擦过她的蹄边,消失在走廊深处。
“到底是谁!给我出来!”
她声音发颤,独角本能地亮起微光,照亮身后空荡荡的走廊——空无一马,只有死寂。
没有回应。
紧接着,“砰!”一声巨响,房门猛地从外面关上
她被反锁了。
就在门关上的瞬间,房间里的光线骤然扭曲。
窗外那片虚假的、永远明媚的“晨光”,如同被血浸透的纱布,瞬间化作一道道暗红的、粘稠的光柱,斜斜地刺穿窗棂,将整个空间染成一片不祥的猩红。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仿佛站在屠宰场中央。
钢琴,毫无征兆地“活”了过来。
琴键一个接一个,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滞涩感,自动按下。
没有旋律,只有单调、冰冷、重复的“咚…咚…咚…”
珍奇还没从这诡异的声响中回过神,脚下的木地板突然裂开无数细缝——无数匹马头,正从那些缝隙里、从墙角的阴影下、从钢琴内部的黑暗中,缓缓地、无声地“冒”出来。
它们没有身体,只有头颅。
眼眶深陷,空洞的眼窝里流淌着粘稠的、不断滴落的黑色血泪。
有的是柔柔温顺的脸,有的是碧琪活泼的笑容,有的是苹果嘉儿坚毅的下颌………
可此刻,所有表情都凝固在极致的痛苦与绝望中,嘴巴无声地开合,却发出撕心裂肺嘶吼声:
“呃啊——!!”
“我们好痛苦!!”
“救…救我们……或者……吃掉我们……”
那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她颅骨内震荡,
仿佛无数冰冷的虫子在啃噬她的脑髓。
珍奇感到一阵眩晕,独角的光芒剧烈闪烁,几乎要熄灭。
更可怕的是墙壁。
原本洁白的墙纸,如同被活体组织取代,开始渗出温热、粘稠、暗红的液体——是血。
鲜血顺着墙面蜿蜒流下,在地板上汇成细小的、蠕动的溪流。
血水流过之处,一行巨大的、由鲜血凝聚而成的字,赫然浮现:
“躲起来……”
字迹下方,一个同样由鲜血构成的箭头,直直地指向房间角落的一个老旧衣柜。那箭头微微颤抖
珍奇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一只冰冷的蹄子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想逃跑,却被反锁在这地狱般的空间里。
那些马头的哀嚎越来越响,血泪滴落在地板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躲起来……”
她别无选择。
珍奇猛地冲向那个衣柜,几乎是蹄脚并用地爬了进去。
衣柜里弥漫着陈年樟脑和灰尘的混合气味,里面挂着几件她从未见过的、款式古老的小马服装,布料僵硬,颜色暗沉。
她蜷缩在最里面,紧紧抱住自己,用蹄子死死捂住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一丝气息就会引来那未知的恐怖。
衣柜门被她轻轻合上,只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
透过缝隙,她看到了地狱。
……
……
透过衣柜狭窄的缝隙,珍奇看到了地狱——那是她最不愿面对、最无法承受的一幕。
就在那些马头悬浮哀嚎、墙壁渗血、钢琴自动奏响死亡旋律的瞬间,整个房间的景象骤然扭曲、撕裂
猩红的光线被抽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灰暗的色调,仿佛时间倒流回某个被遗忘的、阴雨连绵的下午。
她看到了她的父母。
霍顿·弗兰克斯,她那位总是穿着笔挺西装、说话温文尔雅的父亲,此刻正站在房间中央,脸上青筋暴起,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暴戾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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