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来了正好，”厉沉舟的声音缓和了些，“你也来做个见证。”他转向陆泽，语气又冷了下来，“本将军这辈子，确实没杀过人。边疆打仗，擒了俘虏也多是遣送回家，从未动过杀心。”
陆泽眼里闪过一丝希望，扭动着身体喊道：“将军饶命！我知道错了！我把贪的银子都交出来，求您别杀我！”
厉沉舟却没看他，反而看向殿外漆黑的夜空，声音低沉：“可昨夜在养心殿，皇上说，不沾血的将军，算不得真正的将军。他说本将军心慈手软，镇不住那些贪官污吏，护不住边疆的将士。”他顿了顿，猛地转身，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剑鞘上的铜饰在烛火下闪着冷光，“今日我才明白，皇上说得对——不杀过人的将军，怎么能成为将军？怎么能护住想护的人？”
陆泽的哭声瞬间卡在喉咙里，挣扎的动作也停了，只剩下牙齿打颤的“咯咯”声。皇后连忙起身：“厉将军！不可啊！陆泽虽有错，可罪不至死！你若真杀了他，皇上那边……”
“皇上那边，本将军自会去解释！”厉沉舟打断皇后的话，声音斩钉截铁，“今日我杀陆泽，是为了给边疆将士一个交代，是为了让那些贪赃枉法的人知道，军粮军布碰不得！”他抬手对殿外喊，“来人！把陆泽押到殿外广场，斩首示众！”
“不要！厉沉舟你不能杀我！我还有家人！”陆泽终于崩溃了，哭喊着挣扎，却被两个亲兵死死按住，拖着头往外走。他的脚在地上乱蹬，青布长衫的下摆被磨破，露出的脚踝蹭得满是血痕，那模样，比刚才更像头绝望的牲畜。
苏晚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她想起前几日陆泽来送宫灯时，还笑着跟她说宫里的梅花开得好，让她有空去赏梅，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是个贪赃枉法的小人。可看着他被拖走的背影，她心里还是泛起一阵寒意——厉沉舟真的要杀人了，那个曾在坤宁宫吃着鲜虾，说自己守仁义的将军，终究还是要沾血了。
“将军，”她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颤抖，“您真的要杀他吗？或许……或许可以把他交给大理寺，让官府定罪？”
厉沉舟转过身，看向她。烛火映在他眼里，明明灭灭，看不出情绪：“交给大理寺？那些贪官污吏早就串通好了，陆泽进去不出三日，定会被人保出来，到时候，边疆的将士还得受冻挨饿。苏晚，你记住，有些时候，仁义换不来太平，只有鲜血，才能让那些人敬畏。”
他说完，大步往外走。苏晚看着他的背影，想起昨夜他在泉水边洗澡时，铠甲上沾着的尘土，想起他说“这就叫仁义”时的模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殿外很快传来亲兵的喝声，紧接着，是陆泽凄厉的惨叫，然后，一切归于寂静。苏晚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她捂住嘴，不敢哭出声——她知道厉沉舟是对的，陆泽罪有应得，可那声惨叫，却像根针，扎在她心上，让她无法平静。
没过多久，厉沉舟回来了，玄甲上沾了点暗红色的血迹，在烛火下看着格外刺眼。他走到苏晚面前，递过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擦吧，别吓着了。”
苏晚接过帕子，指尖碰到他的手，冰凉的，像刚从雪地里拿出来。她低着头，声音发颤：“将军……您真的……不后悔吗？”
厉沉舟沉默了片刻，转身看向殿外的夜空，声音低沉：“后悔？本将军只后悔，没早点发现这些蛀虫，让将士们多受了那么多苦。”他顿了顿，又说，“明日我会去养心殿向皇上请罪，该受的罚，本将军不会逃。”
皇后坐在上座，看着厉沉舟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厉将军，你这又是何苦……”
“不苦，”厉沉舟转过身，眼神坚定，“只要能护住边疆的将士，护住这大胤的江山，本将军做什么都不苦。”
苏晚看着他眼里的光，心里突然明白了——厉沉舟不是嗜杀之人，他只是把将士的安危、江山的太平，看得比自己的名声、甚至性命都重要。他杀陆泽，不是为了成为“真正的将军”，而是为了用陆泽的血，警醒那些藏在暗处的蛀虫，为边疆的将士讨一个公道。
那晚之后，宫里的气氛变得格外紧张。有人说厉沉舟闯宫杀官，定会被皇上处死；也有人说厉沉舟是为了国家，皇上定会饶了他。苏晚每天都在坤宁宫等着消息，心里七上八下的。
直到第三日清晨，春桃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张皇榜，声音激动：“苏晚！皇上不仅没罚将军，还封了将军为镇国大将军，让他全权负责边疆的粮草和军务！陆泽贪赃的银子也追回来了，都拨给了边疆！”
苏晚猛地站起来，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跟着春桃跑到宫门口，看着皇榜上的字，眼眶突然红了——厉沉舟赌对了，他用自己的敢作敢为，换来了皇上的信任，换来了边疆将士的希望。
傍晚时分，厉沉舟穿着新制的镇国大将军铠甲，来到坤宁宫。铠甲是银白色的，上面缀着金色的纹络，在夕阳下闪着耀眼的光。他手里拎着个食盒，走到苏晚面前，笑着说：“皇后娘娘说你近日胃口不好，本将军让人从江南运了些鲜虾来，给你补补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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