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源自洪荒本源、因触犯“公正”“法治”而降下的秩序雷罚,其意义远不止于湮灭一个真仙魔修。它如同一道划破长夜的闪电,瞬间照亮了笼罩在洪荒众生心头的迷雾,将那二十四字铭刻于灵网核心的道则,从一个略显抽象的概念,具现化为一道冰冷、绝对、不容置疑的……铁律。
这铁律,并非人为执行的律法,而是直接关联洪荒本源,成为一种近乎“大道禁忌”般的存在。自此之后,但凡洪荒疆域之内,无论仙凡,无论神魔,无论修为高低,其言行举止,乃至起心动念,若与那二十四字核心道则相悖,立时便会引动本源感应,降下不同程度的反噬与惩戒。
初时,尚有部分桀骜不驯或心存侥幸之辈,试图挑战这新立的规矩。
西牛贺洲,一名修炼血煞之道、以吞噬生灵精血提升修为的金仙老魔,自恃神通,于洞府中虐杀掳来的童男童女,其行径残酷,怨气冲霄。就在他施展邪法,欲抽取生灵精魂的刹那,洞府上空并无雷云,却凭空生出无数细密的金色道纹,如同锁链般缠绕其身。老魔周身澎湃的血煞法力如同遇到克星,瞬间凝固、溃散,其道基剧烈震荡,元神仿佛被置于熔炉灼烧,发出凄厉惨嚎。最终,其修为硬生生被打落一个大境界,跌落至天仙,道途近乎断绝,从此沦为废人。此为触犯“文明”“和谐”“友善”之道则。
东海之滨,一位龙族太子,仗着血脉高贵,肆意驱赶屠杀一片珊瑚海域的原生水族,强占其栖息之地,宣称此乃龙族权柄,弱肉强食乃天理。其嚣张气焰尚未平息,周遭海域的灵气骤然变得极其排斥于他,原本温顺的水元力变得狂暴,形成无形壁垒将其封锁。更有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衰败与剥离之感涌现,仿佛整个洪荒的水之法则都在厌弃他。不过片刻,这位龙太子便惊恐地发现,自己与生俱来的龙族控水神通大幅削弱,血脉纯度竟隐隐有倒退迹象!此为触犯“平等”“法治”之道则。
北俱芦洲,一名巫族悍将,因与人族修士争夺一处新发现的灵石矿脉,不顾对方已依规申请开采权,欲以武力强行驱逐,甚至打算屠戮对方全部门人。他战斧刚刚举起,一股浩瀚如天的威压便自虚空降临,并非针对其肉身,而是直接作用于其战意与血脉力量。他那引以为傲的巫族战血瞬间变得冰凉凝滞,周身图腾暗淡无光,庞大的身躯被一股无形巨力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族修士在灵网公证下,安然接管矿脉。此为触犯“公正”“法治”“和谐”之道则。
无需衙役抓捕,无需法庭审判,更无需强者干预。惩戒源自天地,反噬起于本源。作恶者,修为跌落,道基受损,神通失灵,气运衰败……种种惩罚,精准而酷烈,直接作用于其存在的根本。
一时间,整个洪荒的风气为之一清!
烧杀掳掠、恃强凌弱、阴谋诡计、背信弃义……这些在过去漫长的洪荒岁月中司空见惯,甚至被部分存在奉为圭臬的行径,在“本源铁律”的威慑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锐减,乃至近乎绝迹。
万灵行事,无论内心如何思量,至少在明面上,皆开始下意识地遵循那二十四字道则指引。交易趋于公平,争执多用协商,强者收敛威压,弱者获得喘息。整个洪荒的秩序与道德水准,在这种被动的、强制的约束下,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天地间的戾气与怨念大幅消散,灵气都似乎变得更加纯净祥和。
灵网潜移默化的影响,加上本源铁律的雷霆手段,双管齐下,使得这全新的秩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深深扎根于洪荒的土壤之中。
然而,这绝对的秩序,这被动提升的“道德”,却也带来了新的不适与暗流。
那些自上古存活下来,早已习惯了弱肉强食、率性而为、视众生为蝼蚁的古修大能,感受尤为强烈。他们仿佛被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言行举止再不能如过去那般随心所欲。虽不至于触犯铁律遭致反噬,但那无处不在的约束感,却让他们道心滞涩,浑身不自在。仿佛翱翔九天的雄鹰被限制了飞行高度,纵横四海的神龙被划定了活动范围。他们私下里抱怨,认为这扼杀了“真性情”,束缚了“道之自然”。
这股暗流,在高层修士中悄然涌动。
昆仑山,玉虚宫内。
元始天尊高坐九龙沉香辇,周身玉清仙光流转,映照得大殿一片通明。他目光淡漠,透过无尽虚空,观察着洪荒各地因“本源铁律”而发生的种种变化。看到那魔修湮灭,老魔跌落,龙子受惩,巫将被压……他古井无波的面容上,眉头微微蹙起。
“立规明序,本是好事。”元始天尊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冷意,在大殿中回荡,“然,过刚易折,过直易曲。此律……借本源之力,行绝对之判,不容丝毫转圜,不给人性丝毫挣扎蜕变之余地。一切善恶,皆由这冰冷铁律界定,万物如提线木偶,何来自然?何谓天道?”
在他看来,天道运转,尚留一线生机,万物竞争,方显造化玄妙。而这由殷星订立、借灵网与洪荒本源强行推行的“核心价值观铁律”,却太过“霸道”,太过“绝对”,抹杀了一切可能的变数与混沌,将万物生灵强行纳入一个预设的“完美”框架之中。
“此非顺天之道,实乃……逆天而行,强扭因果,有违‘天和’。”元始天尊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长此以往,洪荒看似秩序井然,实则失了最根本的活力与演化的无限可能。殷星……你究竟是要守护洪荒,还是要将这方天地,变成你意志的绝对囚笼?”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这铁律之下,未来的洪荒,将是一个虽然稳定、繁荣,却也失去了惊涛骇浪、失去了意外之喜、失去了在混乱中孕育新生的……精致的死水。
这,绝非他元始天尊所认同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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