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兴宗班师回朝的那一日,金陵城万人空巷。
当那面玄色的“祝”字大旗,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时,压抑了数月之久的金陵城,瞬间沸腾。
百姓们自发地涌上街头,他们挤在道路两旁,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这位少年主君的真容。
没有欢呼。
只有一种混杂着敬畏、好奇与解脱的,近乎凝固的沉默。
大军并未入城。
十五万百战精锐,那冲天的煞气,在城外十里便停下了脚步,安营扎寨。
祝兴宗只带了三千亲卫,踏入了这座即将属于他的都城。
他依旧穿着那身素白的孝甲,只是那张曾经冷酷的脸庞,在看到沿途百姓那一张张饱经风霜,却又充满希冀的面孔时,终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四方臣服,天下景从。
属于他的时代,真正到来了。
……
金陵城南,一片原本是皇家猎场的空地,此刻却成了整个王朝最繁忙的所在。
数万名最精锐的工匠,在无数士卒的守卫下,日夜不休。
一座巨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祭天坛,正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拔地而起。
祭坛通体由汉白玉砌成,分九层,高九十九丈,上应九天。
每一块玉石的摆放,每一处台阶的尺寸,都精准到了毫厘之间。
林羽一身普通的中年坤道打扮,正负手站在这座巨大的工地前。
她的身边,是王强留下来的文官之首,张柬之,以及一众工部的大臣。
“道长……”张柬之看着图纸,脸上满是困惑与不安。“这祭坛的形制,与历朝历代,皆不相同。尤其是这九百九十九道台阶的铺设之法,还有这顶端九鼎的方位……老臣遍查古籍,闻所未闻啊。”
林羽没有看他。
她只是淡淡地看着那些工匠,将一块铭刻着繁复符文的玉石,小心翼翼地嵌入祭坛的地基之中。
“照我说的做。”
她的言语很平静,却让张柬之等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他们不敢再多问一句。
自祝兴宗回朝之后,这位“玄云道长”的地位,便超然于所有人之上。
她不参与任何朝政,却拥有对所有军国大事的,最终否决权。
她手中的,是祝兴宗亲赐的,可以先斩后奏的令牌。
这些日子以来,所有人都亲眼见证了她那神鬼莫测的手段。
无论是调度数万工匠的统筹能力,还是图纸上那些凡人根本无法理解的玄奥阵法,都让这些自诩为国之栋梁的官员们,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他们只能遵从。
……
半月之后,祭天坛落成。
也就在这一天,两支特殊的队伍,一前一后,抵达了金陵城。
第一支队伍,自东而来,仙风道骨。
为首的,是一名骑着青牛,身穿八卦道袍的老道。
玄灵子!
而另一支队伍,自西而来,为首的,是一名身高九尺,肌肉虬结,宝相庄严的壮硕僧人。
正是黑马寺如今的住持。
他骑着一头金毛狮子,身后跟着十八名手持禅杖,气息彪悍的护法罗汉。
道、佛两门,当世最顶尖的两大修炼势力,竟在同一天,派出了自己门中地位最尊崇的大人物,齐聚金陵!
消息传开,天下震动!
这已经不是暗示。
这是明明白白的,向全天下宣告。
祝兴宗,是他们共同选中的天命之人!
新生的王朝,得到了人间界最强大的两股宗教力量的公开承认与支持!
至此,天下再无半分异议。
所有人都明白,一个持续了数十年的乱世,已经彻底结束。
一个崭新而强大的皇朝,即将诞生。
钦天监立刻呈上吉日。
登基大典,定于九日之后。
一时间,整个金陵城上空,风云汇聚,一股无形的天地之威,开始缓缓凝聚。
仿佛整个天地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座城市之上。
……
大典前夜。
月凉如水。
祝兴宗独自一人,来到了城外那座为王强修建的,宏伟的皇陵之前。
他没有带任何随从。
他换下了一身繁复的朝服,穿上了一件普通的布衣,手中提着一壶最烈的烧刀子。
他将酒,一滴一滴,洒在墓碑之前的青石板上。
“义父。”
他席地而坐,靠着冰冷的墓碑。
“兴宗来看您了。”
“您看到了吗?这天下,太平了。再也不会有打不完的仗,再也不会有吃不饱饭的百姓了。”
“明天,我就要登基了。我会用您给我的这把剑,守护好这个国家,守护好我们的子民。”
“您当年没能完成的盛世,兴宗,会为您开创。”
他仰起头,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呛得他双目泛红。
但他没有哭。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陪着那个他视作父亲的男人,度过这最后一个,属于旧时代的夜晚。
……
皇宫深处,观星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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