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的神识如无形的触须，悄无声息地探入那座阴森的义庄，又悄无声息地收回。
鱼儿，上钩了。
次日。
玄云道长的摊位前，比昨日更加拥挤。
有了蒋家的活例子在前，整个河间县的百姓都沸腾了。
“道长！求您先给我算一卦吧！我给钱！给五十两！”一个衣着华贵的胖商人挤开人群，满脸堆笑，将一张银票递了上来。
五十两。
祝青鸾正在吹唢呐的腮帮子都停顿了一下，眼珠子不受控制地瞟向那张能换来无数肉包子的银票。
然而，林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贫道修行，讲究缘法。”
“缘，不是用银子能买来的。”
她的腔调平淡，却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高。
“请回吧。”
胖商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举着银票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祝青鸾得了师尊的暗中授意，立刻将唢呐往身前一横，鼓起勇气，板起小脸。
“我师尊一心向道，普度世人，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用铜臭之物可以收买的！”
她的话语还带着一丝稚嫩，但那份“义正辞严”的模样，却做得十足。
周围的百姓们顿时投来鄙夷的目光。
“就是！神仙面前，谈什么钱！”
“俗不可耐！”
胖商人被众人说得满脸通红，连忙收回银票，又是作揖又是道歉。
“是在下唐突了！是在下孟浪了！还请道长恕罪！”
他不敢再提钱，只能老老实实地退到人群后面去排队，心中对这位玄云道长的敬畏，反而更深了。
一番推脱拉扯，最后，这位胖商人还是在求得一卦后，恭恭敬敬地往那破旧的功德箱里，塞进了一锭分量不小的银子。
美其名曰，添些香火。
林羽对此，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茶馆二楼的那几个汉子，看得清清楚楚。
“大哥，这老道姑……好像真是个不爱钱的。”刀疤脸汉子有些拿不准了。
为首的壮汉也皱起了眉。
欲擒故纵？
这装得也太像了。
……
夜。
四海通客栈，那间简陋的客房。
窗户留着一道不易察觉的缝隙。
祝青鸾将今天所有的“香火钱”一股脑地倒在桌子上。
铜板、碎银，还有胖商人塞的那锭银子，哗啦啦地滚了一片。
“师尊！师尊快看！”
祝青鸾的眼睛亮得惊人，她抓起那锭最大的银元宝，献宝似的递给林羽。
“今天足有十五两！比昨天多了三倍！”
林羽哪里还有半分白天那仙风道骨的模样。
她一把夺过银子，放在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口，确认是真金白银后，才心满意足地揣进怀里。
“啧。”
她咂了咂嘴，脸上带着一丝不满足的抱怨。
“才十五两。”
“白天演那么一出，推来推去的，嗓子都快说干了，才赚这么点。”
林-羽长叹一口气，靠在椅背上，一脸的疲惫。
“这得道高人的戏码，真是不好演啊。你说我要是直接收了那胖子五十两，咱们现在是不是就能换个大客栈，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了？”
祝青鸾在一旁用力地点头，抱着自己的唢呐，脸上满是憧憬。
“是啊师尊！五十两！我能买最好看的花布做新道袍！还能把城里所有的肉包子都买下来！”
她畅想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明天我一定把唢呐吹得更响些！让那些有钱的老爷们都听见！”
林羽摸了摸她蜡黄的小脸，露出了一个与“高人”形象截然不符的市侩笑容。
“好徒儿，有前途。”
“你记住了，咱们白天那副清高的样子，是做给那些穷鬼看的。只有让他们相信我们不爱钱，那些有钱的傻子，才会心甘情愿地把更多的钱送上来。”
“咱们的目标，可不是这些小鱼小虾。”
林羽的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
“咱们要钓的，是比蒋员外那种更大的鱼！”
窗外。
偷听的两个无生教探子，对视一眼。
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恍然大悟，以及浓浓的鄙夷。
原来如此。
什么仙风道骨，什么不爱钱财。
全都是装的！
这师徒二人，骨子里就是两个贪得无厌的江湖骗子！
只不过，她们的骗术，比寻常的骗子要高明百倍。
两人不再停留，迅速隐没于黑暗之中。
……
城西，废弃义庄。
阴冷的大堂内，烛火摇曳，将墙壁上的人影拉扯得如同鬼魅。
身穿黑色长袍的河间分坛主，正端坐在一张由棺材板搭成的简陋宝座上，听着手下的汇报。
当他听到林羽师徒二人在客栈里数钱，抱怨赚钱少的场景时。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压抑不住的狂笑声，骤然在死寂的义庄内炸响，惊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好！好一个‘铁口直断’！好一个‘不爱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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