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示意小伙计掀开麻布一角。果然，几只羽毛还算鲜亮的母鸡挤在一起，惊恐地咕咕叫着。一只体格健壮、尾羽斑斓的大公鸡昂着头，警惕地扫视着陌生的环境，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威胁声。
杨老爹看着那几只活物，古井无波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茫然。他实在想不通孙女要这玩意儿干啥。养着下蛋？家里这点嚼裹都快不够人吃了。杀了吃肉？又嫌少。他只得含糊地点头：
“嗯……费心了。”
“嗨，跟老弟客气啥！”
齐万年搓着手，绿豆眼里的精光又开始闪烁，身体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老哥，这鸡……老弟是给您弄来了。您看……上次跟您提的那事儿……合粮的事儿？陈将军那头催粮催得紧，王县丞他们从那些铁公鸡嘴里抠出来的那点粮，也就够塞塞牙缝，撑不了几天！您家里那点‘家当’……真不能再匀点出来？价钱……好商量！绝对让您满意！”他伸出三根胖乎乎的手指用力晃了晃。
杨老爹眼皮都没抬，吧嗒了一下空烟锅，声音嘶哑平淡：“缸里没粮，老汉变不出粮食来。齐东家，请回吧。” 他示意杨大川上前接过鸡笼，对着齐万年拱了拱手，直接下了逐客令。
齐万年脸上的笑容僵住，看着杨大川拎着那“咯咯”叫的鸡笼往后院柴房方向走，再看看杨老爹那油盐不进的老脸，心头那点邪火蹭蹭往上冒。他重重哼了一声，甩袖转身，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上了骡车：“……不识抬举！抱着金疙瘩饿死吧！我看你能挺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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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笼暂时安置在柴房最里头的角落，用几捆柴草半掩着。杨老爹对着那几只惊魂未定的鸡发了会儿呆，最终摇摇头，背着手踱出了柴房。他得想想怎么跟颜氏解释这鸡的来路，总不能说是孙女要的吧？那老婆子更得疑心他藏着掖着了。
舒玉的心却像被鸡爪子挠着似的。好不容易熬到下午王夫人那边的“功课”结束，她几乎是踩着点溜了出来。一回到后院，小耳朵就竖得老高，确认正房里阿娘在哄舒婷睡觉，阿爹和二叔在前院收拾农具，周婆子和凤儿在灶房准备晚饭。
机会！
她像只准备偷油的小老鼠，蹑手蹑脚地溜到柴房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柴草和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她闪身进去，反手带上门。昏暗的光线下，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那个还在轻微晃动的竹笼子。
“嘿嘿，小宝贝们，别怕别怕，姐姐带你们去个好地方！管吃管住，冬暖夏凉！”舒玉搓着小手，脸上露出“大灰狼”般的笑容，蹑脚靠近鸡笼，准备掀开罩布，连笼带鸡一起“打包”塞进空间。
就在她的小爪子即将碰到粗糙麻布的一刹那——
“吱呀——！”
柴房那扇本就有些歪斜的木门，猛地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刺眼的午后阳光瞬间涌了进来，照亮了飞舞的灰尘，也照亮了舒玉那张做贼心虚、瞬间僵住的小脸！
门口，赫然站着颜氏！
她显然是来柴房取晾衣服用的竹竿的，手里还拎着个空木盆。此刻，颜氏枯瘦的脸上布满了惊愕、狐疑，还有一股被眼前景象点燃的、压抑了好几天的无名怒火！那双浑浊的老眼如同探照灯，死死钉在舒玉身上，又扫过她伸向鸡笼的手，最后落在那个明显不是自家物事的陌生鸡笼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颜氏胸脯剧烈起伏了几下，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声憋了许久的、带着巨大困惑和被愚弄般愤怒的质问，如同炸雷般在小小的柴房里轰然炸响：
“小兔崽子！你鬼鬼祟祟摸到这儿来作什么妖？！这笼子鸡——又是打哪儿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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