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宫?”张秀女忍不住反问了一句,“我们不是一直负责淑妃宫里的活计吗?”
刘嬷嬷的脚步顿住了,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这宫里的事,哪有什么定数?让你们去,你们去就是了。”她说完,甩了甩袖子,提着油灯走了,门被她“砰”地一声带上,震得墙上的灰都掉了下来。
屋子里重新陷入黑暗,苏凝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顺着床沿滑坐在地上。张秀女扑过来抓住她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她是不是知道了?她说明天去贤妃宫,是不是故意的?”
苏凝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从贴身处摸出那个油布包。油灯的余温似乎还在纸上残留,可那朱砂字却像是带着冰碴子,冻得她指尖发麻。她忽然想起三年前父亲被诬陷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一个雪夜,一群禁军闯进家门,翻出的“罪证”上,也盖着类似的朱印,只是那时的印,属于当时权倾朝野的丞相。
原来这宫里宫外,都是一样的道理。所谓的密令,所谓的罪证,不过是掌权者手里的刀,想砍谁,就往谁脖子上架。
“不能留。”苏凝猛地站起身,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这东西留着,我们迟早是第二个李秀女。”
张秀女吓得脸色惨白:“那……那怎么办?烧了吗?”
“烧了。”苏凝点头,走到炭盆边,将纸卷上的油布拆开,露出里面的宣纸。她划了根火折子,火苗“噌”地一声窜起来,照亮了她眼底的挣扎。这纸上的每一个字,都是能掀起后宫血雨腥风的惊雷,可她们这些蝼蚁,连握着惊雷的资格都没有。
火苗舔上宣纸的一角,朱砂字在火中扭曲、变黑,最后蜷成一团焦黑的灰烬。苏凝用拨火棍将灰烬搅碎,混进炭渣里,又往里面添了几块湿炭,浓烟顿时冒了起来,呛得她和张秀女不住咳嗽,眼泪都流了出来。
“咳咳……姐姐,这样……这样就安全了吗?”张秀女捂着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向苏凝。
苏凝望着炭盆里渐渐熄灭的火星,心里却没有半分轻松。她知道,烧掉一张纸容易,可那些刻在心里的字,那些已经知道的秘密,是无论如何也烧不掉的。刘嬷嬷那古怪的眼神,明天去贤妃宫的安排,还有李秀女死不瞑目的脸,像一张无形的网,已经将她们牢牢罩住了。
窗外的梆子敲过四更,天快亮了。苏凝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月光洒在雪地上,亮得刺眼。远处的宫墙在雪地里投下长长的阴影,像一条蛰伏的巨蟒,等着吞噬那些不小心闯入的生灵。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窗缝合上。从今夜起,她不再是那个只想在掖庭宫苟活的罪臣之女了。她手里握着的,是一把双刃剑,既可能划破别人的喉咙,也可能先割伤自己。可她别无选择,要么在这场后妃争斗的漩涡里溺死,要么就拼尽全力,从漩涡里爬出来。
炭盆里的烟渐渐散了,只留下一股淡淡的焦糊味。苏凝看着那堆不起眼的灰烬,忽然想起李秀女刚来时,曾偷偷塞给她一块苏州带来的桂花糖,那甜味,是这冰冷的掖庭宫里难得的暖意。
可惜,这宫里的暖意,从来都是短暂的。就像那桂花糖,化了,就什么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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