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的午后,景仁宫的暖阁里弥漫着一股焦躁的气息。炭盆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映得满室通红,却驱不散淑妃眉宇间的寒意。她手里捏着一封拆开的密信,信纸被攥得发皱,上面 “镇国” 二字被指甲划出深深的刻痕,墨迹晕开,像团凝固的血。
“废物!都是废物!” 淑妃猛地将信纸摔在地上,声音尖利得像被踩住尾巴的猫。紫檀木的桌案被她拍得震天响,上面的霁蓝釉茶杯晃了晃,滚烫的茶水泼出来,溅在明黄色的桌布上,洇出个深色的印子 —— 那是皇上昨日刚赏的贡品,她平日里宝贝得紧。
翠儿跪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青砖,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残叶:“娘娘息怒,是奴婢没用,没看好库房的账册,让坤宁宫的人钻了空子……”
“钻空子?” 淑妃冷笑一声,踩着绣鞋的脚狠狠碾过地上的信纸,“是有人故意把账册送到她们手里!那上面的‘通敌’记录,哪一笔不是照着皇后的意思伪造的?她们就是要借苏凝的嘴,把脏水泼到将军头上!”
暖阁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苏凝和张秀女刚走到门口,就被这阵仗吓得钉在原地。地上的信纸上,“镇国将军私通敌国” 几个字刺得人眼睛疼,笔迹和皇后那枚玉佩上的刻字如出一辙,连墨水的颜色都分毫不差。
淑妃显然也听见了动静,猛地转头,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射向门口:“你们来得正好。皇后要借你们的嘴咬人,倒是说说,打算咬谁?”
苏凝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攥紧了袖口 —— 那里藏着刘嬷嬷昨夜落下的字条,上面 “边关” 二字的金粉还在闪。她迅速推了张秀女一把,两人 “噗通” 一声跪在冰凉的青砖上,额头抵着地面,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奴婢们只是贱籍,哪敢掺和娘娘们的事?皇后娘娘的话,奴婢们听不懂,也不想懂。”
“不想懂?” 淑妃一步步走过来,珠钗上的东珠在火光里晃出细碎的光,“赵德海把那枚‘镇国’玉佩塞给你时,怎么没想过‘不想懂’?”
苏凝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原来淑妃什么都知道!赵德海深夜送玉佩的事,她不仅知晓,甚至可能早就布下了眼线,连玉佩的样式都摸得一清二楚。这宫里果然没有秘密,只有藏不住的算计。
“奴婢不敢收,” 苏凝的声音压得更低,额头几乎要嵌进青砖缝里,“那东西…… 那东西被奴婢扔进灶膛烧了,烧得连灰都没剩下。”
淑妃沉默了片刻,暖阁里只剩下炭盆里银丝炭偶尔爆开的轻响。苏凝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在自己背上扫来扫去,像在掂量一件物品的价值。过了半晌,淑妃忽然笑了,笑声里的寒意却淡了几分:“烧了好。有些东西,沾了手就洗不掉,烧了才干净。”
她对翠儿使了个眼色,翠儿连忙爬起来,从里间的柜子里取出个描金漆盒,打开时露出里面的银子,五十两,码得整整齐齐,在火光里闪着冷光。“这是娘娘赏的,” 翠儿将漆盒递到苏凝面前,“拿着吧,过年了,添件新衣裳。”
五十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过十年。苏凝捧着漆盒时,指尖微微发颤 —— 这哪里是赏赐,分明是买命钱。淑妃在用银子告诉她,只要乖乖闭嘴,好处少不了;若是敢开口去梅林揭发,这五十两就会变成买她性命的钱。
张秀女在旁边看得直咽口水,悄悄拽了拽苏凝的衣袖,眼神里满是 “快收下” 的急切。
苏凝却没动,捧着漆盒的手停在半空:“娘娘的赏赐太贵重,奴婢们身份低微,受不起。” 她故意将漆盒往旁边偏了偏,盒角撞在桌腿上,发出 “咚” 的一声轻响 —— 这是她和张秀女约好的暗号,意思是 “有诈,别接”。
淑妃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圈,忽然收起笑容:“怎么?觉得少?”
“不是!” 苏凝慌忙磕头,额头撞在青砖上的声音脆得像玻璃碎裂,“奴婢是怕…… 怕拿了娘娘的银子,反倒成了别人的话柄。说娘娘您…… 您拉拢贱籍,意图不轨……”
这话正说到淑妃心坎里。她如今最忌讳的就是 “拉拢势力” 的名头,皇后正愁抓不到她的把柄,若是真传出她赏银子给掖庭宫女的事,定会被添油加醋地捅到皇上跟前。
淑妃的脸色缓和了些,对翠儿道:“把银子收起来吧,她们说得也有道理。” 她走到苏凝面前,忽然弯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赵德海给你的玉佩,缺口里藏着东西,对吧?”
苏凝的后背瞬间僵住,像被冰水浇透。她猛地抬头,正对上淑妃眼底的了然 —— 原来淑妃连玉佩缺口里有东西都知道!那缺口里到底藏着什么?是皇后故意留的破绽,还是真有能扳倒镇国将军的证据?
“娘娘说笑了,” 苏凝强作镇定地低下头,“那玉佩烧得连渣都没了,哪还有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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