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的暖阁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是枸杞混着当归的气息,淑妃正歪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手里捏着枚放大镜,对着一本翻开的账册仔细看着。她的眉头微微蹙着,眼角的细纹在烛火下愈发清晰 —— 自上月那场大病后,她的眼力确实差了许多,连寻常的蝇头小楷都看得费力。
“娘娘,掖庭宫的人来了。” 翠儿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放着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茶沫子在水面上聚成个小小的圆圈,久久不散。
淑妃没抬头,只是摆了摆手:“让她们进来吧。”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指尖却在账册上 “三月初五” 的字样上轻轻敲击,那是李明德往边关送药材的记录,墨迹里混着的金粉在烛火下闪着细碎的光 —— 是坤宁宫特有的朱砂,错不了。
苏凝和张秀女低着头走进来,膝盖刚要弯下去,就被淑妃拦住:“免了吧,地上凉。” 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圈,落在苏凝怀里抱着的账册上,“都整理好了?”
“回娘娘,都好了。” 苏凝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只是…… 只是在旧账里发现了点东西,不知道该不该呈给娘娘。”
张秀女在旁边配合着发抖,怀里的账册抱得更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故意往旁边挪了半步,肩膀 “不小心” 撞到苏凝的胳膊,两人怀里的账册 “哗啦” 一声掉在地上,散开的纸页间,一封泛黄的信纸飘了出来,正好落在淑妃的软榻前。
“哎呀!” 张秀女吓得脸都白了,慌忙去捡,手却抖得厉害,怎么也抓不住那封信,反而把它推得更远,“奴婢不是故意的…… 娘娘恕罪……”
淑妃的目光落在信纸上,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缩。她认得那字迹,是兄长镇国将军的手笔,笔锋里的刚劲是旁人仿不来的。她示意翠儿捡起信,自己则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茶盖在杯沿上轻轻刮过,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给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
翠儿将信递过来,淑妃没立刻接,而是先用放大镜照了照信纸的边缘。纸纤维翘起的弧度很自然,墨迹里的水痕也像是陈年旧渍,看起来不像是伪造的。她这才接过信,指尖触到纸页的粗糙感,心里却泛起一丝疑虑 —— 兄长向来谨慎,怎会把这么重要的信藏在掖庭宫的旧账里?
“三月初十,粮草已备妥,待东风起,可按原计划行事。另,李明德所送药材收到,甚好。”
淑妃逐字逐句地看着,放大镜在 “初十” 两个字上停住。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指尖在这两个字上反复摩挲,指腹的薄茧蹭着纸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不对……” 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兄长三月初十根本不在边关,他那时在密云巡查,怎么会写这封信?”
苏凝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却装作茫然:“娘娘的意思是…… 这信是假的?” 她故意往张秀女身边靠了靠,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怪不得看着怪,原来真是伪造的……”
张秀女配合着点头,嘴唇哆嗦着:“定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害将军的…… 太吓人了……”
淑妃没理会她们的窃窃私语,注意力全在那 “初十” 上。她忽然想起什么,对翠儿道:“把去年的边关行程册拿来。” 那本册子记录着镇国将军每月的行踪,是她特意让人抄录的,就怕宫里的消息传得慢,误了军机。
翠儿很快取来册子,淑妃翻到三月那页,指尖重重地戳在 “初五” 两个字上:“你看,初五那天,他确实在边关!还在军报里提过收到一批药材,说是‘解了燃眉之急’!”
苏凝在旁边适时地惊呼:“初五?可这信上写的是初十啊…… 难道是…… 是写的时候笔误了?”
“笔误?” 淑妃冷笑一声,放大镜猛地砸在桌上,发出 “哐当” 一声巨响,“将军行军多年,从不错漏半分日期!这分明是有人改了日子,想栽赃他和李明德勾结!”
李明德是皇后的人,这在后宫不是秘密。淑妃早就怀疑兄长的军粮屡屡出问题,是李明德在暗中作梗,只是没抓到实证。如今这封信,若是真的,就坐实了兄长与皇后的眼线有往来;若是假的,那伪造者的用心就太歹毒了 —— 不仅想害兄长,还想借兄长的手,让皇上怀疑她与皇后勾结。
“这字迹…… 看着倒像是将军的。” 翠儿在旁边小声说,语气里带着犹豫,“会不会是将军记错了日子?”
“绝不可能!” 淑妃猛地站起身,珠钗上的东珠晃得人眼晕,“他写军报从来要核对三遍日期,怎么会记错?定是有人模仿他的字迹,还故意把日子改在初十,就是算准了我知道他那天不在边关,好让我觉得这信是真的,从而怀疑兄长!”
她越想越觉得后怕,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来,浸湿了耳边的珍珠。若不是自己记得兄长的行程,恐怕真要被这封信骗了,到时候冲动之下向皇上揭发,岂不是正中了对方的圈套?既扳不倒皇后,反而会把兄长推上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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