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人的尸体被白布裹着抬出殿门时,布料与青砖摩擦的声响格外刺耳,像钝刀在石上反复刮擦。淑妃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散乱的发髻垂在脸侧,遮住了半张泪痕交错的脸,唯有一双眼睛红得吓人,死死盯着苏凝,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拦住她!” 李德全低喝一声,两名侍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淑妃的胳膊。她挣扎得愈发厉害,石榴红的宫装被扯得歪歪斜斜,裙摆上沾着的尘土与方才人溅出的黑血混在一起,狼狈得如同落败的斗鸡。
“放开我!你们这些狗奴才!” 淑妃的指甲在侍卫手背上划出几道血痕,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苏凝!你这个毒妇!还我侄女命来!”
满殿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谁都知道淑妃骄纵,却从未见她如此失态。方才人虽是她的侄女,可入宫不过月余,按理说不至于让她如此不顾体面。可此刻她眼底的疯狂,倒像是被挖了心一般 —— 众人心里明镜似的,她这哪是为侄女报仇,分明是怕自己被牵连进去。
苏凝站在原地未动,指尖轻轻抚过袖口暗绣的缠枝纹。方才人倒下时攥住的那半片衣袖,早已被她不动声色地收进了袖中。此刻听着淑妃的嘶吼,她只是淡淡抬眼,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淑妃娘娘慎言。方妹妹持簪刺我,我不过是自卫,怎就成了毒妇?”
“自卫?” 淑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凄厉地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殿里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方才那么多人看着,分明是你反手推了她!若不是你狠心,她怎会自己刺中自己?那簪子上的毒…… 定是你早就换好的!你想嫁祸给才儿,好除去我身边的人,用心何其歹毒!”
这话倒是半真半假。方才苏凝确实推了,可那是在被袭击时的本能反应;毒也确实在簪子上,却是淑妃自己命人淬的。她此刻颠倒黑白,既是想脱罪,也是想借着丧亲之痛煽动人心 —— 毕竟在众人眼里,苏凝只是个没什么根基的才人,而她是执掌后宫的淑妃。
果然,殿里响起几声低低的附和。
“淑妃娘娘说得有理,苏才人下手是重了些……”
“那毒来得蹊跷,说不定真是苏才人做的手脚……”
说话的都是平日里依附淑妃的人,此刻见风使舵,想趁机落井下石。苏凝听着这些议论,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她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深宫之中,从来没有 “眼见为实”,只有 “信者为真”。
“娘娘说簪子被换了毒?” 苏凝往前一步,声音清亮,足以让殿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楚,“敢问娘娘,这簪子是何时赐给方妹妹的?又是何人经手淬的毒?若真是臣妾换了毒,总得有个时机吧?方妹妹片刻不离身的东西,臣妾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
一连串的问题掷地有声,淑妃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总不能说毒是自己找太医院的人要的,更不能说昨夜才让心腹太监将毒抹在簪尖上 —— 这话一旦说出口,“蓄意谋害” 的罪名便坐实了。
“我…… 我……” 淑妃被问得语塞,眼珠乱转,忽然指着苏凝的手背,“你手上的伤!你说她刺你,为何你只伤了表皮?定是你早就知道簪子有毒,故意躲得轻巧,反倒让她中了你的圈套!”
苏凝闻言,坦然地伸出左手。手背上那道浅浅的红痕还在,像一道淡粉色的线,确实只是擦伤。“娘娘有所不知,” 她语气平静,“臣妾幼时随父亲在军营住过,学过些粗浅的防身术,见有东西刺来,下意识便躲了。至于方妹妹为何会刺中自己……”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的人,“方才许多姐妹都瞧见了,是她自己扑得太急,又恰逢臣妾抬手格挡,才失了准头。”
站在附近的几位才人下意识点头。方才的情形确实如此,方才人那一下又快又猛,倒像是生怕刺不中似的。
淑妃见状,心里更急,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我的才儿啊!你死得好冤啊!明明是被人害了,却还要被倒打一耙!皇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她边哭边往皇上那边爬,发髻上残留的珠翠掉了一地,“苏凝仗着您的几分恩宠,便在宫里横行霸道,如今竟敢当众杀人,若是不治她的罪,以后这后宫还有王法吗?”
这话说得极重,明着是控诉苏凝,暗着却在逼皇上表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主位上,连呼吸都放轻了。皇上始终没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用茶盖撇着浮沫,茶盏里的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让人看不清情绪。
直到淑妃的哭声渐渐低下去,他才抬眼,目光落在淑妃身上,声音听不出喜怒:“淑妃,你是后宫主位,如此哭闹,成何体统?”
这一句话像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淑妃的气焰。她僵在原地,哭声戛然而止,脸上的泪水还挂着,却不敢再动一下。她忘了,眼前这个男人是皇上,不是会纵容她撒泼的兄长,帝王的恩宠,从来都是薄如蝉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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