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微死在冷宫的消息传到凤仪宫时,苏凝正在临摹一幅《寒江独钓图》。笔尖的墨汁落在宣纸的留白处,晕开一小片浅灰,像极了冷宫里终年不散的阴翳。画屏捧着刚烫好的六安茶进来,脚步在金砖地上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安静。
“主子,冷宫那边……”
“知道了。” 苏凝将狼毫笔搁在笔山上,墨滴顺着笔尖坠落在砚台里,发出细微的声响,“是怎么没的?”
“听说是用那枚凤钗……” 画屏的声音低了下去,“太医说,下手很利落,没受什么罪。”
苏凝的目光落在画中孤舟上,老翁披着蓑衣,鱼竿垂在冰封的江面上,四周白茫茫一片,连飞鸟的影子都没有。她忽然想起三年前,柳若微刚入宫时,穿着水绿色的宫装,站在御花园的海棠树下,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说 “姐姐的凤仪宫真气派,若微什么时候能住进来就好了”。那时的她,眼里还没有算计,只有对权势最直白的向往。
“让人把她的尸身好好收殓了。” 苏凝端起茶盏,温热的茶汤滑过喉咙,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按嫔位的礼制葬了吧,别太寒酸。”
“主子……” 画屏有些不解,“她毕竟……”
“毕竟是条人命。” 苏凝打断她,指尖在茶盏的边缘划过,“在这宫里,谁不是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只是爬得越高,越要记得,脚下的每块骨头,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
画屏看着主子平静的侧脸,忽然明白,这份平静不是冷漠,是经历过太多生死后的通透。柳若微的死,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深宫里每个人的命运 —— 今天是柳若微,明天可能是淑妃,后天或许就是她们自己。
消息传到养心殿时,皇帝正翻看着南疆送来的密报。小李子禀报时,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皇上,柳妃娘娘…… 没了。”
“没了就没了。” 皇帝的目光没离开密报,指尖在 “牵机引” 三个字上轻轻点着,“按嫔位葬了吧,别声张。”
“那…… 那容嫔的案子……”
“结了。” 皇帝合上密报,语气平淡无波,“就说柳若微畏罪自戕,算是给淑妃一个交代,也给六宫提个醒。”
小李子躬身应下,刚走到门口,又被皇帝叫住:“告诉皇后,让她把景仁宫的东西清点一下,值钱的入库,剩下的…… 烧了吧。”
烧毁的不仅是物件,还有那些关于柳若微的记忆,那些牵扯到太后、牵扯到苏家的恩怨,都该随着一把火烟消云散了。
凤仪宫清点景仁宫时,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紫檀木匣子。画屏撬开锁扣,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叠泛黄的信纸,和半盏干枯的海棠花。
“是柳尚书写给她的。” 画屏拿起信纸,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写的都是家常话 ——“若微,宫里冷,多穿件衣裳”“父亲在江南为你寻了支好簪子,过几日让下人送去”“莫要争强好胜,平安就好”。最后一封信的落款是柳通判入狱前一日,字迹潦草,只写了 “父无能,护不住你” 七个字,墨迹被眼泪晕得发蓝。
苏凝拿起那半盏海棠花,干枯的花瓣脆弱得一碰就碎。她忽然想起去年暮春,景仁宫的海棠开得正盛,柳若微还派人送了一篮过来,说 “姐姐宫里的兰草太素净,添点海棠才热闹”。那时的花多艳啊,红得像火,如今却成了冷宫里的灰。
“把这些都烧了吧。” 她将信纸和海棠花放在炭盆里,火苗舔舐着纸张,发出 “噼啪” 的声响,“烧干净些,别留痕迹。”
画屏看着火光吞噬那些字迹,忽然觉得眼睛发酸:“主子,您说…… 柳妃娘娘到最后,是不是真的悔了?”
“悔不悔,都晚了。” 苏凝的目光落在炭盆里的灰烬上,“这宫里的路,一旦踏上去,就没有回头的余地。她想杀我,我就得让她死,不是我狠,是这宫墙容不下心软。”
炭盆里的灰烬渐渐冷却,像极了柳若微短暂的一生 —— 来时轰轰烈烈,去时悄无声息,最终只留下一捧灰,被风一吹,就散了。
而淑妃在得知柳若微的死讯后,在景阳宫哭了整整一日。她捧着容嫔的牌位,嘴里反复念叨着 “妹妹你看,害你的人遭报应了”,眼泪却一滴也没掉。贴身宫女劝她 “人死不能复生,娘娘保重身子要紧”,她却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报应?这宫里哪有什么报应?柳若微死了,苏凝的位子更稳了,下一个该轮到谁,还不一定呢。”
她知道,柳若微的死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苏凝借容嫔的死扳倒柳若微,手段之狠,心思之密,让她不寒而栗。往后的日子,怕是更难了。
“去,把那支玉如意送到凤仪宫去。” 淑妃擦干脸,对着镜子重新描眉,“就说,多谢皇后娘娘为容嫔妹妹主持公道,往后六宫之事,妹妹定当全力辅佐。”
她要示弱,要让苏凝放松警惕。柳若微的教训就在眼前,太过张扬,只会死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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