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冠刚戴上时,苏凝觉得脖子都要被压断了。她咬着牙挺直脊背,看着铜镜里那个陌生的身影 —— 凤冠霞帔,珠翠环绕,明明是自己的脸,却透着一股疏离的威仪。
“娘娘真美。” 青禾的声音带着哽咽,“苏大人和苏夫人若是看到,定会很高兴的。”
提到父母,苏凝的眼眶又热了。她对着铜镜,轻轻整理着衣领,忽然对着空气轻声说:“爹,娘,女儿做到了。” 当年父亲蒙冤入狱时,曾在牢里对她说 “爹没本事,护不了你和你娘,以后你要自己站稳脚跟”,如今她不仅站稳了,还站到了这世间女子能达到的最高处。
殿外传来李德全的唱喏:“陛下驾到 ——”
苏凝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理了理裙摆。青禾笑着打趣:“娘娘还怕陛下不成?”
“不是怕。” 苏凝的脸颊微微发红,“是…… 有些紧张。” 她不知道自己穿上这身礼服,在皇帝眼里会是什么样子。是像个合格的皇后,还是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门帘被轻轻掀开,明黄色的龙袍映入眼帘。皇帝走进来时,目光瞬间被铜镜里的身影吸引,脚步都放慢了。他见过苏凝穿素裙的样子,见过她穿朝服的样子,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 凤冠压鬓,翟衣曳地,明明是一身沉重的礼服,却被她穿出了三分从容,三分温婉,还有四分让人移不开眼的光彩。
“好看。” 皇帝走到她身后,声音低沉而温柔,指尖轻轻拂过她发间的凤凰,“比朕想象中还要好看。”
苏凝望着铜镜里两人的倒影,忽然觉得这身沉重的礼服,好像也没那么难承受了。她转过身,屈膝行礼:“陛下。”
皇帝扶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跪下:“今日不必多礼。” 他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的锦囊上,笑道,“这是七儿送的?”
“嗯。” 苏凝的脸颊更红了。
“那朕的礼物呢?” 皇帝故作委屈地挑眉,从袖中掏出个小巧的玉盒,“给皇后的贺礼,可不能输给七儿。”
玉盒打开时,里面躺着一枚羊脂白玉佩,上面刻着一对鸳鸯,戏水而生,缠绵相依。玉质温润,触手生暖,一看就知道是贴身戴过的旧物。
“这是先帝赐给太后的,后来太后转赠给朕,说‘要送给将来能与你同甘共苦的女子’。” 皇帝将玉佩系在苏凝腰间,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她的肌肤,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现在,它是你的了。”
苏凝摸着玉佩上的纹路,忽然明白这份礼物的分量。它不是新制的珍宝,却承载着两代人的期许,是认可,是托付,是 “一生一世一双人” 的承诺。
“谢陛下。”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窗外的晨光越来越亮,透过窗棂照在两人身上,将龙袍与凤衣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金砖地上交织成一片。李德全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几分催促:“陛下,娘娘,巳时三刻快到了,该去太和殿了。”
皇帝牵起苏凝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厚重的礼服传过来,驱散了她心底最后一丝紧张。“走吧。”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从今天起,我们一起走。”
苏凝点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一步步走出殿门。廊下的玉兰开得正好,花瓣上的露珠在晨光里闪着光,像无数双祝福的眼睛。七皇子跟在他们身后,小短腿迈得飞快,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像个快活的小尾巴。
宫道上的仪仗早已备好,十六抬的凤辇缀满了五彩流苏,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最前面的内侍高举着 “皇后仪仗” 的幡旗,后面跟着捧着金册、金宝的礼官,乐师们手持乐器,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奏响那首等待了太久的《凤来仪》。
苏凝踏上凤辇的那一刻,忽然回头望了一眼坤宁宫的匾额。阳光照在 “坤宁” 二字上,金漆耀眼,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女子从深闺孤女到母仪天下的传奇。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将翻开新的一页,有荣耀,有责任,有风雨,更有身边这个人,与她携手同行,共赴这盛世荣华。
凤辇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平稳的声响。苏凝撩开轿帘一角,看见皇帝的龙辇就在前面,明黄色的轿帘被风吹起,露出他含笑的侧脸。四目相对的瞬间,千言万语都化作眼底的温柔。
晨光正好,前路光明。这漫长的等待,终究没有被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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