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凝接过账册，指尖拂过上面的朱印，忽然想起父亲常说的 “柴米油盐里见人心”。管理六宫，说到底不过是将这账册上的数字，变成实实在在的安稳 —— 让嫔妃们各安其位，让宫人们各司其职，让这座庞大的后宫，像个真正的家一样运转。
“先放着吧。” 苏凝将账册放在桌案上，“晚些再看。” 她转身看向皇帝，“臣妾想去看看后院。”
坤宁宫的后院比前院更显生机。几畦菜地里种着青菜和萝卜，是前朝皇后留下的规矩，说 “皇后要知民间疾苦，亲自耕种才懂五谷来之不易”。角落里搭着葡萄架，藤蔓已经开始抽新芽，架下的石桌上，还摆着一套粗瓷茶具，显然是常有人在此品茶。
“这里的菜，都是宫人们自己种的，成熟了就送到御膳房，给各宫分一些。” 皇帝指着那畦刚冒头的菠菜，“你若喜欢，闲暇时可以来种种，就当解闷。”
苏凝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嫩绿的菜芽，泥土的清香混着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想起小时候在江南老家的菜园。那时母亲总带着她种菜，说 “亲手种下的东西，吃着才香甜”。原来无论身处何地，这份与土地相连的踏实感，从未改变。
“母亲！父皇！你们看我找到了什么！” 七皇子的声音从葡萄架后传来，小家伙手里捧着个鸟窝，里面有几只刚破壳的小麻雀，眼睛还没睁开，嫩黄的绒毛湿哒哒的。
“小心点，别碰伤它们。” 苏凝忙起身迎上去，看着孩子小心翼翼护着鸟窝的样子，忽然觉得这坤宁宫的春天，因这小小的生命而格外生动。
皇帝看着她们母子，嘴角漾起温柔的笑意。他想起刚登基时，太后总说 “中宫之位要选家世显赫的，才能镇住场面”，可他心里清楚，能镇住场面的从不是家世，是人心。苏凝或许没有显赫的外戚，却有一颗能容下六宫、装下天下的心，这就够了。
夕阳西下时，坤宁宫的灯笼一盏盏亮了起来。暖黄的光晕里，宫人们各司其职，有的在打扫庭院，有的在准备晚膳，有的在灯下缝补，没有了白日的肃穆，多了几分寻常人家的烟火气。
苏凝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看着七皇子在院里追着蝴蝶跑，皇帝则在一旁含笑看着，偶尔提醒一句 “慢点”。远处的编钟声早已停歇，只有檐角的铜铃还在轻轻摇晃，像在哼着一首古老的歌谣。
“在想什么？” 皇帝在她身边坐下，递过来一杯热茶。
“在想，原来坤宁宫也可以这么热闹。” 苏凝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臣妾原以为，这里只有规矩和威仪。”
“规矩是给外人看的，日子是自己过的。” 皇帝的目光落在她鬓角的素银簪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苏凝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暮色渐浓，远处的宫墙在夜色里化作一道温柔的剪影，葡萄架上的嫩芽在风中轻轻摇曳，像在诉说着一个崭新的开始。她知道，从今日起，这座宫墙不仅是权力的象征，是责任的载体，更是她和身边这两个人，相守相伴的家。
晚膳的香气从厨房飘来，是她喜欢的桂花糕和七皇子爱吃的糖醋鱼。苏凝牵着七皇子的手，与皇帝并肩往内殿走去，三人的身影在灯笼的光晕里交叠，像一幅圆满的画，被温柔的夜色轻轻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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