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药糕看着倒好。” 张嬷嬷拿起一块,指尖沾着点糕粉,放在鼻尖闻了闻 —— 没有异样,只有山药的清甜。可她注意到,王氏的目光始终盯着那碗汤,像是怕它长腿跑了。灶膛里的油纸烧尽了,灰烬被风吹起来,落在王氏的发髻上,像点点白霜,倒与冷宫墙头上的霜花有些像。
小宫女忽然咳嗽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嬷嬷…… 我、我去给娘娘准备茶水……” 她转身要走,却被张嬷嬷叫住:“不必了,坤宁宫的茶水自有专人伺候。” 她的目光扫过小宫女的袖口,那里沾着点褐色粉末,与药碾子里的一般无二,“你且在这儿候着,等汤装盒了,再去喝姜汤。”
王氏的脸彻底白了,手一抖,银匙掉进汤碗里,溅起的汤汁落在手背上,烫出个红印子,她却像没知觉似的。张嬷嬷看着那碗晃动的汤,油花下似乎沉着些细小的颗粒,沉在碗底,像谁的眼泪落在里面,化不开。
“装盒吧。” 张嬷嬷指了指食盒,王氏的手像是被抽了筋,半天没动。灶膛里的火渐渐弱下去,露出烧黑的油纸灰烬,与冷宫墙角的霉斑颜色有些像。张嬷嬷忽然觉得,这小厨房的烟火气里,藏着股熟悉的、来自冷宫的阴寒 —— 那是被废的太后,用残羹冷炙般的心思,熬出的一碗毒汤。
王氏终于把汤碗放进食盒,锁扣 “咔哒” 扣上时,她像是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跪下。张嬷嬷拎起食盒,指尖触到盒底的冰凉,忽然想起柳太后被废那天,捧着太液池的冰水漱口,说 “这宫里的水,早就有毒了”。那时只当是疯话,如今才明白,有些毒藏在汤里,有些毒,藏在人心最深处,像冷宫的残羹冷炙,看着凉透了,实则还冒着能灼死人的热气。
走出小厨房时,晨露已经干了,牵牛花抬起头,迎着晨光展开花瓣,淡紫色的花瓣上沾着点灰,像谁不小心蹭上去的。张嬷嬷拎着食盒,脚步停在回廊拐角,望着冷宫的方向 —— 那里的宫墙灰扑扑的,墙头上的杂草在风里晃,像极了王氏刚才发抖的肩膀。她知道,这碗汤里的毒,不过是冰山一角,那座冷宫里藏着的,才是真正能蚀骨的残羹冷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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