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柳家的人,” 柳太后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像一潭死水,“别再惦记宫里的荣华了,好好在家乡种地,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比什么都强。” 她想起柳家的祖坟在江南,那里有大片的桂花林,小时候她总在树下捡桂花,母亲说 “桂花落地,是回家了”,如今她也要 “回家” 了,回到那片桂花林里,做个普通的柳家女儿。
宫女扶着柳太后站上木凳,她的身体软得像没了骨头,青布鞋的鞋尖蹭着木凳的边缘,像在犹豫,又像在诀别。她最后看了眼窗外,乌云散去,露出半轮残月,清冷的光洒在她的脸上,像层薄霜。她忽然想起苏凝说的话:“这宫里的位置,从来都不属于任何人,争来争去,不过是一场空。” 那时她只当是苏凝的酸葡萄心理,如今才明白,这是最实在的道理。
白绫套上脖颈的瞬间,柳太后忽然想起李太监死前的眼神,那里面除了恐惧,还有种说不出的解脱。或许死亡对他们这些深陷毒局的人来说,真的是种解脱,不用再算计,不用再提防,不用再背负那些沉重的罪孽。她闭上眼睛,感觉身体渐渐悬空,喉咙里传来窒息的疼,像吞了口烧红的烙铁,却在疼痛中,看到了江南的桂花林,看到了母亲的笑脸,看到了李太监小时候的样子,他们都在对她笑,说 “回家了”。
木凳 “哐当” 一声落在地上,在空荡的牢房里撞出回音,像这场闹剧的终场铃。宫女看着悬在空中的柳太后,她的身体还在轻轻晃动,像片被风吹起的落叶,最终还是要落地。牢房的角落里,那个小布偶从稻草堆里滚出来,上面的桂花绣样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个未完成的梦。
天快亮时,柳太后的尸体被抬出天牢,裹在白布里,像个小小的包裹。青布棉袄的一角从布缝里露出来,沾着的黑泥在石板路上拖出淡淡的痕,像条蜿蜒的蛇,爬向宫外的方向 —— 那里有辆马车在等着,会把她送回江南的桂花林,让她真正 “落叶归根”。
苏凝站在坤宁宫的廊下,望着天牢的方向,那里的灯已经灭了,像颗燃尽的星。张嬷嬷捧着从柳太后发髻上取下的桃木簪,上面还沾着几根灰白的头发,“娘娘,这簪子……”
“烧了吧。” 苏凝的声音很轻,带着清晨的凉意,“让它陪着她,也算全了最后一点情分。” 她想起柳太后最后的遗言,忽然觉得,这个恨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的女人,终究还是在临死前,明白了最朴素的道理。
廊下的铁马被晨风吹得 “叮当” 响,像在为这场结束奏响挽歌。苏凝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知道天快亮了,那些藏在黑暗里的毒,那些纠缠多年的恩怨,也该随着这场死亡,渐渐散去了。只是她也清楚,这宫里的争斗不会停止,就像这铁马的声响,旧的停了,新的还会响起,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但至少此刻,长夜即将过去,晨光正在涌来,照亮了坤宁宫的金砖,也照亮了那些被血和泪浸染过的过往,让它们在阳光下,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尘埃,落在时光的长河里,不再掀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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