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凝被他的话惊得后退一步,撞在书架上,上面的《明史》“哗啦” 一声掉下来,砸在地上摊开,正好是 “皇子争储” 那页。她看着七皇子通红的眼睛,忽然觉得陌生 —— 这还是那个会抱着她的腿撒娇的孩子吗?还是说,被猜忌和委屈逼得变了模样?
“你走吧。” 苏凝的声音疲惫得像生了锈,“既然你不想学,那就不学了。” 七皇子愣了愣,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见苏凝转过身,望着窗外的玉兰枝,肩膀微微耸动,像在哭。
七皇子的心猛地一疼,刚要上前,却听见苏凝说:“以后…… 别再来了。你的路,自己走吧。” 这句话像道圣旨,把他钉在原地。他看着母亲的背影,忽然觉得那背影比宫墙还冷,比冰雪还硬。
他转身冲出坤宁宫,暖阁里的算盘还在地上滚,算珠碰撞的声音像无数个 “为什么”,追着他的脚步。宫道上的积雪被他踩得 “咯吱” 响,像在为这段母子情敲丧钟。他不知道,苏凝在他走后,蹲下身一颗颗捡着算珠,指尖被冻得通红,眼泪落在算珠上,凝成了冰。
御书房的皇上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李德全添油加醋地说:“七皇子在坤宁宫大发脾气,还说…… 皇上是想看着他们兄弟相残。” 皇上正在临摹的 “忍” 字笔锋一顿,墨滴落在纸上,晕成个丑陋的黑团。
“他倒是敢说。” 皇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把狼毫笔重重摔在砚台上,“看来皇后把他教得很好,好到敢指责起朕来了。” 李德全吓得不敢出声,看着皇上的影子在屏风上扭曲、拉长,像头被触怒的猛兽。
皇上沉默了许久,忽然道:“传朕的旨意,让七皇子去守皇陵,反省三个月。” 李德全心里一惊:“皇上,皇陵苦寒,七皇子他……”“怎么?朕的话不管用了?” 皇上的眼神冷得像冰,李德全连忙躬身应 “是”。
七皇子接到旨意时,正在火器营拆卸火炮。他看着圣旨上 “反省” 二字,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知道,这是父皇的惩罚,也是母亲 “隐忍” 的结果。他拿起那把被退回的宝剑,剑柄上还刻着 “忠” 字,此刻却像在嘲笑他的天真。
离京去皇陵的前一晚,七皇子去了趟坤宁宫。宫门关着,里面一片漆黑,只有廊下的宫灯在寒风里摇晃,像颗快要熄灭的心。他站在宫门外,想说句 “娘,我走了”,却终究没说出口,只是把那块没吃完的桂花糕放在石阶上,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苏凝在七皇子走后,打开宫门,捡起那块冻硬的桂花糕。月光落在上面,像层薄霜。她咬了一口,干涩的味道里,忽然尝到点熟悉的甜 —— 那是她第一次给七儿做桂花糕时的味道,那时他才三岁,笑得像个小太阳,说 “娘做的最好吃”。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桂花糕上,融化了点冰霜,却融不掉母子间那道越来越深的裂痕。她知道,这裂痕是皇上想要的,是权势逼出来的,更是她自己亲手划下的 —— 为了保护七儿,她不得不推开他,可这推开的力道,终究还是太重了。
皇陵的风雪很大,七皇子站在碑亭下,望着京城的方向。那里的宫墙被风雪遮住,看不见坤宁宫的灯火,也看不见火器营的炊烟。他不知道母亲是否在想他,只知道从今往后,他们母子之间,隔着的不只是宫墙和风雪,还有一道被猜忌和隐忍刻下的、难以愈合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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