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将山峰染成一片金红；
他略一犹豫，还是转身向藏经楼走去，他与张文博的交情非同一般；
不必顾忌时辰早晚，若是特意等到明天再来，反倒显得生分了。
修士的寿元漫长，区区几年时间，往往看不出太多变化；
就像青竹真人和甄瑞松，似乎与数年前并无二致。
但在张文博身上，陈明却清晰地感觉到了不同；
他的气息明显衰弱了几分，原本黑白相间的头发；
如今已是白发多于黑发，眼角的皱纹也深了许多，整个人透着一股遮掩不住的苍老。
陈明心中一阵发酸，却不敢流露半分。
在餐霞派，张文博是与他相交最为投契的人。
当年他初入藏经楼，正是这位师兄耐心指点；
教他如何查阅典籍，如何从浩瀚书海中汲取养分，这份情谊，他一直记在心里。
张文博依旧像往常一样，端坐在桌案后持卷阅读，只是身躯比从前佝偻了些。
陈明没有动用神寻心诀，却也能看出他眉宇间的疲惫；
或许是常年埋首典籍，耗神过度所致。
他示意值守的炼气弟子不必通报，径直走向张文博的内室。
刚到门口，张文博便已察觉到他的气息，原本平静的脸上；
瞬间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连忙放下书卷站起身来。
陈明轻敲了两声门，不等回应，便直接推门而入。
“文博师兄。”
“陈明师弟！”
二人异口同声，眼中都带着真切的笑意。
张文博仔细打量着陈明，从他的神色到气息，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最后才点头笑道：“师弟风采依旧，功力精进至筑基中期；
倒还在我意料之中，只是这神魂的气息，似乎也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沉稳中带着灵动，当真是可喜可贺。”
陈明心中微惊，他神魂的变化，连青竹长老几位金丹修士都未曾察觉；
没想到张文博竟能敏锐地感知到，这位师兄的见识果然非同一般。
在张文博打量他时，他始终垂手而立，神色恭敬；
直到对方话音落下，才深施一礼，声音带着几分激动：
“见过师兄，我回来了，师兄一向可好？”
“好，好得很。”张文博笑着摆手，“快坐。
我这藏经楼虽然清静，却也少了些生气，你能回来，正好陪我说说话。”
他转身沏了一壶灵茶，茶汤碧绿，香气清冽，瞬间弥漫在屋内。
二人相对而坐，陈明便将矿洞中的经历择要讲述了一遍；
从误入矿洞的契机，再到联合众人反抗的惊险，言语间没有添油加醋，却也说得跌宕起伏。
张文博静静听着，偶尔插问一两句，更多时候是颔首沉思。
等陈明讲完，他才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世人皆说修士冷漠，只顾自身修行，你却能在危难之中；
不忘提携他人，这份心性，比修为精进更为难得。”
陈明笑道：“师兄过奖了，当时只是想着，既然遇上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众人受难。
何况，若非大家齐心协力，我一个人也未必能够脱险。”
“你呀，还是这般谦逊。”张文博眼中带着赞许；
“不过你说得也对，修行之路从非独行，能得人相助是幸，能助人亦是福。”
二人的话题渐渐从矿洞之事延伸开来，从修炼心得聊到典籍中的秘闻；
从凡间的风土人情，谈到修真界的格局变迁。
陈明每次与张文博交谈，都有如沐春风之感；
对方的见识渊博而通透，往往三言两语便能点醒他心中的困惑。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色由黑转白，又渐渐升到正中，已是次日正午。
张文博看着窗外的日头，瞿然惊觉：“倒是忘了时辰，不知不觉竟聊了这么久。”
他话锋一转，看向陈明，眼中带着几分欣慰，“你在大理城时；
能从凡人的典籍中悟出修行的道理，可见持心甚正。
寻常修士大多轻视凡人，觉得他们寿命短暂、见识浅薄；
却不知，这正是他们的天然局限，正因生命短暂，才更懂得珍惜当下；
他们的典籍中虽无高深功法，却藏着最质朴的智慧，能从中汲取养分，才是真的通透。”
陈明点头道：“师兄说得是。我在凡间待了些时日；
见他们春耕秋收，生老病死，虽无灵力傍身，却也活得有滋有味。
那时才明白，修行并非只有一条路，守护这份安宁，或许也是修行的意义之一。”
“说得好。”张文博抚掌笑道，“许多修士修到最后，反而忘了初心；
只知追求力量，却不知力量为何而用？你能有这份感悟，将来的道途定然能走得更远。”
他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泛黄的古籍，递给陈明：
“这是我前些日子整理典籍时发现的，里面记载了些上古阵法的残篇；
虽不完整，却有几分巧思，或许对你炼制天地棋盘有些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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