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陷入了凝滞。
冰冷的刀锋，紧紧地贴在方震的喉咙上，只要再前进一毫米，就能割开他的动脉。
王磊左臂上的鲜血，依旧在滴落，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砸在方震冰冷的脸颊上，像是在为这场惨烈的对决，画上句号。
峡谷的风，再次吹起，带着一丝萧瑟的凉意。
方震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透过王磊的身影，看着那片已经彻底暗淡下去的天空。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极致震撼，慢慢地，变成了黯淡无光。
他输了。
作为狼牙的队长，作为全军闻名的兵王，他以最擅长的方式，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兵发起了荣誉之战。
然后，一败涂地。
“我……输了。”
三个字，从方震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沙哑，而又充满了无尽的苦涩。
这句话，不仅仅是他对王磊说的，更是对他自己，对他所代表的狼牙说的。
王磊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平静。
他缓缓地，收回了那把致命的匕首。
没有嘲讽，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
他就那样平静地站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的，并不是他。
王磊收起匕首，面无表情地撕下自己作训服上的一块布条，开始简单地包扎左臂上那道极深的伤口。
方震缓缓地从地上坐了起来，看了一眼自己那已经无力垂下的右手手腕，又看了一眼王磊血流不止的左臂，自嘲地笑了笑。
“用一条胳膊，换我一只手腕，再加整场战斗的胜利……值了。”
“你的刀，很快。”王磊一边包扎，一边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却让方震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明白王磊的意思。
如果不是自己最后那一记横扫，逼得王磊不得不以伤换伤，这场战斗的结局，或许会更快到来。
这既是解释，也是一种属于强者之间的，尊重。
方震沉默了。他捡起身边那把掉落的军刀，用左手轻轻擦拭着上面的尘土，像是在抚摸一件珍宝。
联合导演部。
当王磊的匕首抵住方震喉咙的那一刻，整个指挥大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死死地盯着大屏幕，思维停滞。
狼牙的传说，那个在无数次演习和任务中，创造了不败神话的兵王方震……败了。
败给了一个，他们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新兵。
高世伟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猛地向后一靠，颓然地跌坐在指挥椅上。
他的脸色，一片灰败，眼神空洞地看着屏幕上那个躺在地上的身影，半晌，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包含了太多复杂情绪的叹息。
“狼牙……输了。”
他身边的参谋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一刻都都显得多余。
而在另一边，蓝方指挥官康雷，在经历了长达数秒的呆滞后，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赢了？
那个混小子，竟然真的赢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随之而来的暴怒，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
“这个臭小子！这个无法无天的兔崽子！”康雷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屏幕上的王磊破口大骂，“谁让他答应的！谁给他的胆子！回去看我怎么关他的禁闭！不，关禁闭不够！我要让他去炊事班养一年的猪！”
虽然是在骂，但任谁都能听出，他声音里的那股子，难以掩饰的骄傲和兴奋。
峡谷外围。
所有狼牙队员，都通过无人机传回的共享视角，目睹了这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当方震的军刀脱手飞出的那一刻，他们的信念也随之崩塌了。
沉默。
一片死寂。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通讯频道里此起彼伏。
他们的主心骨，倒下了。
就在他们面前，被一个他们曾经不屑一顾的“猎物”，以最直接，最惨烈的方式，击倒在地。
就在这时，所有人的战术平板上，代表着队长方震的那个绿色信号，闪烁了一下，然后，变成了刺眼的红色。
“阵亡”。
紧接着，方震那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
“狼牙特战队，全体阵亡。演习，结束了。”
说完，他就切断了通讯。
一名年轻的狼牙队员，终于忍不住，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身旁的岩石上，指关节瞬间血肉模糊，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低着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一名老兵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沙哑地说道：“记住今天。记住这个人。我们，输得不冤。”
说完，他默默地按下了自己头盔上的“阵亡”按钮。
一个，又一个。
剩下的狼牙队员，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相继按下了按钮。
峡谷外围，一顶顶头盔上，代表着失败的红烟，袅袅升起，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悲凉。
他们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狼牙的锐气，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峡谷之内。
方震在宣布完命令后，就那样躺在地上，看着慢慢亮起星辰的夜空，一动不动，真的像一个“死人”。
王磊包扎好伤口，走到他的身边，低头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方震忽然开口问道，眼睛依旧看着天空。
“王磊。”
“王磊……”方震默念着这个名字，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我记住你了。”
夜色渐深。
王磊站在峡谷中央，在他的周围，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和那一顶顶冒着红烟的头盔。
他一个人，覆灭了整个狼牙。
远处，传来了履带碾压地面的轰鸣声，和直升机螺旋桨的呼啸声。
蓝军的大部队，终于到了。
而这场只属于王磊一个人的战争，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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