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如织，长公主府的青石板上积了一层浅水，在昏黄的灯笼映照下泛着细碎的光。檐角滴水成线，将庭院分割成无数个破碎的镜面，每个镜面里都倒映着摇晃的灯影，像是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萧烬背贴着朱漆廊柱，呼吸轻得几乎与雨声融为一体。她手中的短刀"寒鸦"还在滴血，刀身上繁复的云纹被鲜血浸染，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出妖异的暗红色。第三具黑衣人的尸体就倒在她脚边，颈间那道细线般的伤口几乎看不出是刀伤，倒像是被什么猛禽的利爪划过。雨水冲刷着血迹，血色渐渐淡去，最终只剩下青石板上几不可见的一抹浅红。
"第七个。"她冷声低语，甩去刀刃上的血珠。血滴落在积水中，晕开一朵朵转瞬即逝的花。
这已经是今晚第三批刺客——而且，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第一次是在酉时三刻的膳房。那碗本该由她试毒的银耳羹在烛光下泛着不正常的微光。她手中的银针刚探入羹中，针尖就瞬间变黑。更可怕的是，这"断肠散"竟是用特殊手法淬炼过的，遇银不显，遇金才会变色。若不是她习惯性地用金簪再试一次，此刻怕是已经肠穿肚烂。林昭知道后，当场摔了那套御赐的碧玉盏，碎片溅起时在她手背上留下一道血痕。
第二次是在戌时的后院。她如常在那棵老梅树下练武，三支弩箭突然从暗处射来，擦着她的耳际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她耳垂生疼。箭头上淬的"醉仙桃"气味特殊，她在暗卫营时闻过一次就再难忘却——那是专门用来对付内功高手的毒，中者内力尽散，任人宰割。最令她心惊的是，刺客竟能摸清她每日练武的时辰和路线。
而这一次，子时刚过，刺客就直接摸进了内院。那人身手极为了得，踏水无痕，连廊下的铜铃都没惊动。刀锋袭来时，她正望着林昭寝殿的窗纸出神——那里还亮着灯，映出长公主伏案疾书的剪影。刀光临喉的刹那，她本能地侧身，反手一刀，动作快得连自己都有些惊讶。
雨越下越大。萧烬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她浑身肌肉瞬间绷紧，手中的"寒鸦"微微调整角度，随时准备出击。
"受伤了？"
林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紧绷。萧烬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臂被划开一道口子，血水混着雨水顺着手臂往下淌。方才太过专注，竟没察觉疼痛。
"小伤。"她转身，看见林昭披着素白锦裘立在廊下，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簪，在雨夜中莹莹生光。长公主的指尖正抚过廊柱上新添的箭痕，神色莫测。
"皇弟倒是心急。"
萧烬收刀入鞘，眉头紧锁："他们不是冲着殿下来的。"
"本宫知道。"林昭轻笑，眼底却无笑意，"皇帝要杀你，比杀本宫急切多了。"
书房内，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窗纸上。
"北疆。"林昭指尖点在地图上，"三日后，你去雁门关。"
萧烬猛地抬头："殿下要赶我走？"
"不是赶，是保你的命！"林昭拍案而起，袖中滑出一封密信，"看看这个！"
信上是暗卫营的密报——"叛逃者萧烬，三日内处决，伪装意外"。纸角盖着皇帝私印，朱红刺目。
"你以为这几日的刺杀是巧合？"林昭冷笑，"皇帝已经记起你这个'该死未死'的暗卫了！"
萧烬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我若走了，殿下怎么办？慕容显那个废物..."
"不要说了，三日后，你就启程。"她语气平静，仿佛在谈论明日天气，"镇守此处的赵将军，封号'大将军王'，掌北境三分之一的兵权。"
萧烬瞳孔微缩。她虽不知这位将军与长公主有何渊源，但"大将军王"四字的分量，足以震动朝野。
"他会护你周全。"林昭抬眸，目光如霜，"你持我的令牌去，他自会明白。"
萧烬盯着那枚青铜令牌，忽然冷笑："殿下是要我独自逃命？"
"这不是逃命，是布局！"林昭声音骤然提高，指尖攥紧地图边缘，"你以为留在这里送死，就能护得住我？"
"本宫需要你操心？"林昭忽然逼近，身上沉水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你留在这里，除了让皇帝多一个要挟本宫的筹码，还有什么用？"
她的呼吸扫过萧烬耳际，声音压得极低："还是说...你宁愿死在本宫面前？"
萧烬喉头滚动，忽然一把抓住林昭的手腕："殿下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烛火剧烈摇晃，两人的影子在墙上纠缠。林昭腕间的玉镯撞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松手。"她声音冷得像冰。
"至少比躲去北疆强！"萧烬猛地拍案，烛火剧烈摇晃，"殿下以为我走了，皇帝就会放过你？他只会变本加厉！"
林昭眸色一沉："萧烬，你放肆！"
"属下放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萧烬不退反进，一把扣住林昭的手腕，"殿下若执意送我走，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她的掌心滚烫，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林昭的腕骨。二人呼吸交错，烛火在彼此眼中跳动。
林昭忽然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你以为我不敢？"
她从袖中抽出一柄匕首，锋刃抵在萧烬喉间。冰冷的金属贴着脉搏，只要稍一用力，便能见血封喉。
萧烬一动不动，甚至微微仰头，让刀锋更贴近肌肤："殿下动手便是。"
僵持片刻，林昭猛地收刀，转身背对着她："滚出去。"
萧烬不退反进，从背后一把扣住她的肩膀："我不走！"
"那就滚出公主府。"林昭甩开她，转身时裙摆扫落一地文书，"本宫不留不听令的狗。"
萧烬如遭雷击，僵在原地。林昭从未对她说过如此重话。
"殿下..."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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