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臣垂手侍立,低声询问:“少主,那我们的路,究竟该如何走下去?”
陈登眼中寒光一闪,那是一种摒弃了所有幻想与情感的极致冷静,他缓缓道:“路,不能指望别人来铺,必须靠我们自己的手去开辟。传我的命令下去,我们暗中掌控的那几处秘密储粮点,从即刻起,警戒提升至最高等级,严密封存,没有我亲自画押的手令,哪怕是一粒发霉的米,也不得擅自挪动!另外,”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立刻去物色几个绝对忠诚、胆大心细,并且**水性极佳**的死士,我有重要任务交给他们。我需要知道,城外泗水河道的确切水位,这几日涨落如何,以及……曹军在水源附近布防的细节,哪怕是最细微的调动变化,我都要知道!”
他已经在冷静地为最坏的结局做最充分的准备,同时,也在黑暗中,竭力搜寻着任何一丝可能出现的、可以利用的“转机”。与曹操进行直接的、深入的暗中联络,风险实在太大,无异于与虎谋皮,他还在审慎地观望,权衡着时机与代价。但在乱世中生存的第一要义,便是保存实力,掌控信息,唯有如此,才能在命运的惊涛骇浪中,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救命稻草。
而性烈如火的张飞,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被困在牢笼之中、缓慢腐烂等死的憋屈与焦躁了。他提着那杆饱饮鲜血的丈八蛇矛,一双环眼因缺乏睡眠和内心炽烈的怒火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如同一头发狂的困兽,径直冲到刘备面前,声音嘶哑地低吼,如同受伤雄狮的咆哮:“大哥!俺受不了了!这般窝窝囊囊地困守在这水洼子里,眼睁睁看着兄弟们饿死、病死不如下令,让俺老张挑选三百敢死之士!就今夜!趁他曹阿瞒不备,悄悄坠下城墙,去劫了他的粮草大营!若能成功,抢回粮食,便可解这燃眉之急!就算不成,大不了马革裹尸,痛痛快快战死沙场,也好过在这里一天天看着自己发霉、烂掉!”
刘备抬起头,望着三弟那张因极度焦虑和愤怒而扭曲、却又写满了对自己毫无保留信任的脸庞,心中如同被无数根钢针反复穿刺,痛彻心扉。他何尝不知,张飞这看似鲁莽的提议,其实是城内许多被绝望逼到极限的将士们共同的心声?这种被潮湿、饥饿、疾病和寂静慢慢勒紧脖颈,一点点剥夺生命和尊严的窒息感,远比在战场上明刀明枪的拼杀,更加残酷,更加折磨人的意志。
“翼德……”刘备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旧的风箱,“你的勇武,大哥岂能不知?但曹营经营日久,戒备何等森严?郭嘉智计百出,算无遗策,岂会对我军可能的劫营毫无防范?我不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和兄弟们去送死啊!”
“那你说怎么办?”张飞猛地踏前一步,几乎是在用尽全身力气咆哮,声浪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下,“就在这里干等着!等着这破墙自己塌掉!等着咱们所有人都变成这泗水里的浮尸,去喂王八吗?!”
刘备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无言以对。张飞所吼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沉重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的灵魂上。他何尝不知道现状?但他需要时间,需要一个能彻底说服自己那颗被“忠义”枷锁束缚的心的理由,也需要一个能够对麾下将士、对城中百姓有所交代的、不那么屈辱的结局。直接开城投降?将所有人的生死完全寄托于曹操那难以揣度的“仁慈”?他做不到,那比杀了他还难受。血战到底,直至最后一兵一卒?那是拉上全城无辜的军民,为自己的信念殉葬,是最大的自私和不负责任。尝试组织突围,杀出一条血路?在曹军铁骑四面合围、以逸待劳的情况下,成功率微乎其微,而且,那些无法随军行动的平民百姓,他们的下场又会如何?
他真正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面前每一条看似可行的道路,都布满了看不见的荆棘和陷阱,最终都通往一片看不清的、充满未知危险的黑暗深渊。陶谦临终写在他掌心的那个“慎”字,与那个惊心动魄的“弃”字,在他混乱的脑海中激烈地碰撞、厮杀,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也撕裂成两半。他必须做出一个抉择,这个抉择,比他此生任何一次在战场上的冲锋陷阵,都要艰难千百倍。而这个无比痛苦的决定,每多拖延一刻,下邳这座孤城,就在泗水无情的浸泡和侵蚀中,无可挽回地,向着最终的毁灭与沉寂,更近一步。潮湿的,早已不仅仅是脚下的土地和周围的空气,更是弥漫在城中每一个角落、渗透进每一个人骨髓深处、那浓稠得化不开的,名为绝望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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