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停顿,目光再次落在申时行身上,带着一丝玩味:“你笔锋素来稳健,颇得太祖《大诰》遗风,此事由你操刀,再合适不过。起草时,把那些对昨夜之事含沙射影、捕风捉影、希图牵扯的无端揣测,都彻底削掉!
重点放在约束言行、整肃官箴、以大局为重。词句不妨犀利,但道理必须站在纲常国本之上。至于高肃卿今日殿上失仪妄言之态,以及他那些欲行‘构陷’的暗示……点到即止,化于训诫的‘朋比倾轧’一词之下即可,不必点其名姓。给他留一丝颜面,也是给陛下留一分余地。懂吗?”
这是既要高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又不能让外人看出徐阶是在公报私仇,一切都在“大义”的名分下悄然完成。
“元辅深谋远虑,学生谨受教。”申时行深深一揖,心中五味杂陈。徐阶不仅指定了内容框架,连政治目的和“度”的把握都点拨得一清二楚。这哪里是起草文件,分明是在铸造一柄徐阶专属的政治戒尺,而自己成了那名不吭声的铸剑师。
“嗯。”徐阶满意地颌首,似乎有些疲惫地靠向椅背,重新拿起案上的茶杯,不再看申时行。“你就在偏殿书案起草,写好后不必经他人手,直接呈于我过目。今日事,今日毕。去吧。”
申时行躬身退出,转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徐阶端起茶盏,轻轻吹去浮沫。那动作从容优雅,仿佛殿前的雷霆、殿后的暗涌,都不过是他眼前一缕袅袅的白烟,转瞬即散。
但在那半阖的眼睑下,深潭般的眸光里,沉静的深处,申时行似乎窥到了一点方才在奉天殿上曾惊鸿一瞥,如今却沉淀凝练、再无疑虑的东西——那是一种掌控棋局后,将对手、事件、乃至皇帝心意都如臂使指般纳入掌中的、稳操胜券的心态。
偏殿内,申时行铺开黄绫卷册,提起御笔,却觉笔重千钧。窗外,午后的阳光斜照进来,落在砚台上,竟带着一丝暖意,却怎么也暖不透他心中的那片“龙腹”地带。
他知道,自己笔下的每一个字,都将是漩涡中投下的一枚石子,激起的涟漪将牵动无数人的命运,也将把自己更深地烙上徐党的印记。他深吸一口气,落墨于卷首:“内阁奉敕,宣谕都察院并十三道监察御史及各科给事中……”
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如同命运的磨盘开始转动。这看似寻常的一纸公文,已然成了权争漩涡中最新的风暴眼。高拱的雷霆未能落下,徐阶的骤雨已无声浸润,将种子埋于沃土,只待他日生根发芽,荫蔽朝野。而他申时行,正是这无声润泽的执笔人,风暴中,那片不得不依附龙躯的鳞,终于无可避免地,染上了龙腹下最幽暗的底色。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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