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穿堂风里剧烈摇晃,将海瑞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像一尊沉默的石狮。他盯着郭璞伏在地上的背影,那身浆洗发白的官袍此刻被黑血浸出大片污渍,像极了账册上被篡改后又强行掩盖的墨迹。
“来人。”海瑞的声音打破死寂,却比刚才的沉默更让人胆寒。
两名值夜的皂隶闻声冲进来,看到地上的尸体时脸色骤变,下意识地按住腰间佩刀。海瑞没看他们,指尖仍停留在郭璞的发间——那里藏着一小片撕碎的桑皮纸,上面用朱砂点着个歪歪扭扭的“盐”字。
“封锁耳房,任何人不得入内。”他将桑皮纸捏进掌心,站起身时烛火恰好稳住,“去查半个时辰内府衙所有仆役的动向,尤其是送过汤水的。记住,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皂隶领命而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里渐行渐远。海瑞重新坐回太师椅,将那枚孔雀翎毒针与桑皮纸一并塞进袖袋,目光落在郭璞蜷曲的手指上。那双手刚才还紧握成拳,此刻却松开着,掌心赫然留着几道新划的血痕,拼在一起竟是个“船”字。
“盐……船……”海瑞低声重复,指节叩击着桌案,发出规律的轻响,“张三贵死在码头,赵金水‘落水’,现在又是养济院的账……”
他忽然停住叩击,抬头望向窗外。夜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倒像是有人在暗处翻动账册。方才那仆役捧着的醒酒汤,碗沿必定沾了什么——是毒药,还是另一种信号?郭璞死前那句“真正缘由”,显然指的不是东厂。
正思忖间,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是刚才那两名皂隶,倒像是个女子的裙裾扫过地面。海瑞眉头微蹙,伸手按住桌案下的匕首。
门帘被轻轻掀开,苏媚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依旧穿着那件水绿色的襦裙,只是鬓边多了朵白色的绒花,手里提着个食盒,见了地上的尸体也不惊慌,反而屈膝行礼:“海大人,奴家听闻这边出事,特意炖了些燕窝来……”
她的目光扫过郭璞的尸体,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怜悯,随即转向海瑞:“大人手中的孔雀翎,想必已问出些什么了?”
海瑞没接话,只是盯着她的裙摆。那裙摆边缘沾着些湿润的泥点,颜色发黑,绝非府衙内的黄土。“苏姑娘深夜到访,就为送燕窝?”
苏媚儿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时香气四溢:“奴家在秦淮河畔听到些风声,说码头那边又出了人命,怕大人劳累,特意送来补补身子。”她取出一只玉碗,舀起燕窝递过来,“郭主事……倒是可惜了。”
海瑞没接玉碗,反而问:“你可知‘盐船’二字?”
苏媚儿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笑道:“大人说笑了,奴家只知秦淮河上的花船,哪懂什么盐船。不过……”她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前几日见赵佥事的随从,总往长江边的‘福顺号’跑。那船名义上运粮,实则……”
她的话没说完,院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响。苏媚儿脸色微变,海瑞已霍然起身,抓起桌上的烛台便冲了出去。
雨幕中,一名皂隶倒在回廊尽头,胸口插着支羽箭,箭杆上刻着个小小的“盐”字。而更远处的院墙阴影里,一道黑影翻了过去,带起的雨珠在月光下闪了闪——那身影,竟与方才送汤的仆役有几分相似。
海瑞追到墙边,只捡到半块船板,上面刻着“顺”字。他回头看向耳房,苏媚儿正站在门口望着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枚与郭璞掌心相同的血痕印章。
“大人,”她扬了扬印章,雨水打湿了她的鬓发,“这是从郭主事袖中掉出来的。看来,真正的账本,藏在一个神秘的地方。”
海瑞站起身,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疑惑与警惕。他知道,这看似简单的钱粮司库案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而复杂的阴谋。那神秘的“山岳”究竟是谁?东厂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这一连串的问题如同乱麻一般,缠绕在他的心头。
回到书房,海瑞坐在桌前,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账本,陷入了沉思。他翻开郭璞负责的那些账目,仔细地查看每一笔收支,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烛光摇曳,海瑞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他依然没有放弃。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笔看似普通的采买账目上。这笔账目显示,钱粮司库采购了大量的胭脂水粉,数量之多,远远超出了正常的需求。海瑞心中一动,他意识到,这很可能就是郭璞所说的“胭脂水粉采买账本”上的漏洞。
海瑞顺着这条线索,继续深入调查。他发现,这些胭脂水粉并不是用于正常的宫廷采买,而是被秘密运往了一个神秘的地方。经过一番打听,他得知这个地方是南京城外的一座废弃寺庙。
海瑞决定亲自前往这座寺庙一探究竟。他带着几名亲信,趁着夜色,悄悄地离开了府衙。一路上,他们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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