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深处的月色,透过稀疏竹影,洒落满庭清辉,恍若铺就一层冷霜。竹屋内,灯火如豆,映照着相对而坐的两人。
沈孤寒双目微阖,周身气息沉凝。经过连日调养,加之苏婉清不惜本源的净魂之力滋养,他那因强取三滴源血而近乎崩毁的根基,总算稳固下来,虽离痊愈尚远,实力十不存一,但至少已无性命之虞。体内那混沌幽昙之力,亦从最初的死寂枯槁,重新焕发出一丝微弱却顽强的生机,于经脉间徐徐流转,自行修复着破损之处。
苏婉安静坐于他对面,纤指微抬,指尖萦绕着纯净柔和的白色光晕,那精纯的净魂之力如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渡入沈孤寒体内。她神色专注,光洁的额角渗着细密汗珠,显见这般耗费心神并非易事,然她的眸光却清亮坚定,无半分动摇。
力量交融间,一种玄妙的循环悄然形成。混沌之力包容万物,净魂之力澄明涤尘,二者本质迥异,却因那三滴本源精血为桥,非但毫无排斥,反而阴阳共济,衍生出一缕极为精纯的先天元气,反哺双方。沈孤寒干涸的经脉得此滋润,如久旱逢甘霖;苏婉清亦觉自身魂力在这般运转下,变得愈发凝练通透。
更微妙的是,在这深度的力量交互中,彼此的心绪亦难以全然遮掩。沈孤寒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魂力中那份毫无杂质的担忧、诚挚的关怀,以及一丝若有似无、悄然缠绕的依恋。这种纯粹而温暖的情绪,于他这般自小便在冰冷与算计中挣扎求生之人而言,陌生得令人心悸,却又似带着某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悄然侵蚀着他用以自固的心防。
苏婉清则更能体会到沈孤寒那冰封外表下,深藏的坚韧与孤寂。那本源受损带来的剧痛被他以强大意志死死压抑,分毫不露,唯有在魂力最深层次的触碰时,方能窥见一丝端倪。每每于此,她心中便泛起细密的疼,恨不能替他分担些许,那渡过去的净魂之力便愈发温柔绵长。
一种无言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无声流淌。无需言语,往往一个眼神交汇,一次魂力轻颤,便能知晓对方所需。
“可以了。”沈孤寒忽然睁开眼,出声打断。他的声音仍带着伤后的低哑,却已有了几分往日的清冷力度。
苏婉清指尖光华缓缓敛去,抬眼望去,带着询问。
“你今日耗神已多,过犹不及。”沈孤寒目光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我无碍的……”苏婉清下意识地想要坚持。
“休息。”沈孤寒打断她,语气微沉。见她因自己的冷硬而微微一怔,他沉默一瞬,复又生硬地补充道,“细水长流,方是长久之计。”
苏婉清听出他话中那丝极淡的关切,心中微暖,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好,我听沈公子的。”
她正欲起身去斟茶,窗外极远处,一声极轻微却尖锐的鸟鸣突兀响起,划破南疆夜晚的寂静。
沈孤寒眸光骤然一凝,周身那丝慵懒气息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豹般的警觉。他侧耳倾听,那鸟鸣声短促地响了三声,两长一短,旋即消失无踪。
沐宁的身影几乎在鸟鸣声落下的瞬间便出现在门口,神色凝重,手中还捏着一枚刚刚解下的、绑在传讯灵雀腿上的细小竹管。
“姐?”沈孤寒看向她。
沐宁快步走入屋内,指尖微一用力,捏碎竹管,取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纸条。目光迅速扫过其上以特殊药水书写的密文,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是天剑阁的紧急传讯。”沐宁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落星镇出事了。”
“落星镇?”苏婉清闻言,面色亦是一变。那是他们进入南疆前最后停留补给的小镇,虽地处偏远,却因是通往南疆的咽喉要道之一,亦有天剑阁的一处隐秘联络点。
“三日前,镇外三十里处的黑风峪,发生激烈厮杀。现场残留能量混乱,有极强的剑意与烈焰灼烧痕迹,还有……一丝淡淡的幽冥死气。”沐宁语速加快,“据留守弟子探查,交手双方实力极高,恐有地境强者参与。战后现场清理得极为干净,但还是在岩缝中发现了这个——”
她将纸条递给沈孤寒。
沈孤寒接过,只见纸条边缘绘着一枚极其微小的标记,那是一个扭曲的、仿佛由阴影构成的鬼爪图案。
“幽冥殿!”苏婉清失声低呼,眸中闪过惊惧。这个诡异的杀手组织,行事狠辣诡秘,犹如附骨之疽,令人防不胜防。
“不止。”沐宁摇头,眼中寒芒闪烁,“现场那烈焰灼痕,狂暴炽烈,非寻常火属功法所能及,倒像是……烈焰帮的‘焚天诀’。”
烈焰帮?幽冥殿?
这两个门派,一个行事霸道张扬,一个阴狠诡谲,素无往来,怎会同时出现在偏僻的黑风峪?还大打出手?
沈孤寒指尖摩挲着那幽冥殿的标记,眸光深不见底:“可有余者线索?”
“有。”沐宁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在现场极隐蔽处,还发现了一小块未被彻底销毁的衣角碎片,上面绣着……点苍派的流云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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