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国王听了,如遭雷击,瘫在龙椅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但他终究不甘心,此刻的他就如同溺水之人,哪怕是一根稻草也要抓住,颤声追问道:
“难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比如……比如像孙长老你说的,吃些仙果灵药?”
“办法嘛,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孙悟空话锋一转,留了一丝余地。
国王眼中瞬间重新燃起火光:“有何办法?还请长老明示,朕愿举全国之力以求之。”
“举全国之力……”
孙悟空嗤笑一声,继续说道。
“办法还是有的,但就算陛下得了那方法,也过不了长生之后的劫难。”
“躲不过随之而来的‘三灾利害’,到头来,恐怕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可能死得更快。”
“三灾利害?”国王懵了,“不知是何劫难?竟如此可怕?”他从未听过长生之后还有劫难。
听到这话,孙悟空眼神中闪过一丝追忆,似乎想起了当年菩提祖师耳提面命的情形,声音也沉凝了几分:
“那长生之法,乃非常之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
“丹成之后,鬼神难容,虽驻颜益寿,但到了五百年后,天降雷灾打你,须要见性明心,预先躲避。”
“躲得过,寿与天齐;躲不过,就此绝命。”
“再五百年后,天降火灾烧你。这火不是天火,亦不是凡火,唤做‘阴火’。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把千年苦行,俱为虚幻。”
“再五百年,又降风灾吹你。这风不是东西南北风,不是和薰金朔”风,亦不是花柳松竹风,唤做‘赑风’。”
“自囟门中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所以都要躲过。”
“所以,长生容易,但这三灾利害,都要一一躲过,方能真正逍遥。”
那国丈一副涨知识的表情,而堂下百官此刻正在交头接耳,神色发亮地看着孙悟空。
那国王闻言,已是战战兢兢,体似筛糠,冷汗浸透了龙袍,瘫在龙椅上,半晌,才哆哆嗦嗦地道:“那……那长生之法……果真……果真如此困难凶险?”
孙悟空嗤笑一声:
“当然困难,当然凶险。”
“否则你以为这三界之内,六道之中,长生不老的神仙佛陀,为何如此稀少?”
“哪个不是历经千劫百难,熬过无数岁月,方能享那逍遥?”
“若都像陛下想的那般容易,这天地秩序岂不早就乱套了?”
“哦?”
国王似乎从孙悟空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什么,挣扎着坐直身体,眼中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芒,“听孙长老这么说,言之凿凿,莫非……孙长老您就是那已然得了长生,躲过了三灾利害的真仙?”
“自然。”
孙悟空点头。
“那……那不知孙长老能否……”国王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渴望与颤抖,似乎想提出什么非分之请。
孙悟空早已看穿他的心思,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每个人的长生劫难,源于自身因果,外人是绝难替代,也无法替你渡过的。”
“陛下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他摆了摆手,似乎懒得再在这话题上纠缠,话锋陡然一转,脸上重新露出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
“好了,闲话休提,长生之事,虚无缥缈,与你多说无益。”
“老孙今日来这金殿,可是有正事要办的。”
说着,他不再理会面如死灰的国王,脚步一转,笑吟吟地,一步一步,朝着那如坐针毡的国丈走去。
“笃,笃,笃。”
孙悟空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国丈的心尖上。
他走到国丈身旁,绕着那绣墩走了半圈,俯下身子,凑到国丈耳边,用不大不小,却足以让近处几人听清的声音,缓缓开口道:
“我说……你这家伙,胆子可是真不小嘛。”
那国丈浑身一僵,握着拐杖的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白,但他毕竟有些修为,强行压下心中惊惧,面上挤出一丝疑惑不解的神情,转过头,迎向孙悟空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强自镇定道:
“哦?不知孙长老此言是何用意?”
“贫道自问奉公守法,在此辅佐陛下,调理龙体,并未做什么出格之事,何来胆子大小之说?”
“嘿嘿!”
见他到了此刻还在嘴硬,装模作样,孙悟空不由得笑出声来,“你做没做错什么,心里自然比俺老孙清楚。”
国丈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眼神闪烁,不敢与孙悟空对视。
孙悟空却不急着揭穿,饶有兴致地继续道:“不过,在料理这些琐事之前,俺老孙心里头,有一个小小的疑问,倒是想先问问你,解解惑。”
不过在此之前,老孙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孙长老有什么问题,还请一问。”
孙悟空看他一本正经,凑上前缓缓道:“老孙在此之前没见过你,可你怎么一开口便知道我姓孙呢?”
那国丈的脸色瞬间煞白,一眼就瞥见孙悟空似笑非笑的脸。
只见他强笑道:“之前那些驿丞官员说过,我也就知道了。”
“哦?是吗?”
孙悟空凑到他身前,“你敢对天发誓吗?”
那国丈闻言,当下,他再也无法强撑,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镇定瞬间土崩瓦解。
只见他“噗通”一声,直接从绣墩上滚落下来,五体投地,跪伏在冰冷的光洁殿砖之上,浑身发抖。
“大圣明鉴,小童这些年在下界一直兢兢业业,不曾坑害百姓,也没造什么杀孽,大圣您可别动杀心啊……”
就在他刚跪下,连声求饶,整个金殿文武百官、连同国王都看得目瞪口呆,不明所以之际——
只听得殿外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清越悠扬的鸾鹤鸣叫之声,道道祥光瑞霭穿透殿门,映照得整个金殿一片缥缈祥和。
同时,一个温和却带着一丝急切的老者声音,由远及近,清晰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大圣,棒下留情,还请放他一放……”
声音落下,只见祥光缭绕处,一位童颜鹤发、额顶硕大如寿桃的老神仙,手持蟠龙拐杖,缓缓降落在殿门之外。
正是那南极老人,寿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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