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孙悟空,离了师父师弟,一个筋斗云纵上高空,并未立刻远去。
到底是自己师父和师弟,哪能如此轻易离去。
他伫立在云端,定了定神,忍不住回头观望。
只见下方那一片黑松林的上空,竟然笼罩着一片淡淡的祥云瑞霭,五彩氤氲,尤其是在师父凌阳歇息之处的上空,那祥瑞之气更为明显,如同华盖般罩定。
他心中欢喜:“好啊,好啊。”
“怪不得妖邪难近,原来是师父乃金蝉长老转世,十世修行的元阳未泄的真体好人,所以自有这百灵护佑,祥瑞罩头,等闲邪祟,怕是连近身都难!”
看到这里,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过往,对比之下,心生感慨:
“若是我老孙,方那五百年前大闹天宫之时,云游海角,放荡天涯,聚群精自称齐天大圣,降龙伏虎,销了死籍;
头戴着三额金冠,身穿着黄金铠甲,手执着金箍棒,足踏着步云履,手下有四万七千群怪,都称我做大圣爷爷。”
“如今看师父头顶这祥云瑞霭,方知正道沧桑,善果有报,也是好事一桩。”
他正在这云端之上,思绪纷飞,感慨夸念之际,一双神眼不经意间扫过那黑松林的南麓深处。
忽然间,他目光一凝。
只见那林南下方的山谷阴暗处,有一股子若有若无、却又凝而不散的黑气,正“骨都都”地、如同炊烟般从地脉缝隙或幽深洞窟中冒将上来。
“那黑气里必定有邪了,有妖魔盘踞。”
孙悟空心里明白,那酷酷冒黑气的能是什么好家伙,真要是好人,他能冒黑气?
不见那些神佛出行,要么是祥云相随,要么是神光大放,哪里会如此冒黑气?
孙悟空在半空中,详察不定,心中念头急转。
是立刻下去除了这妖邪,还是……按照原计划,借此机会磨砺八戒沙僧?
他按落云头,隐在更高处的云层中,收敛了自身所有气息,一双金睛死死盯住那冒黑气的所在,一时间没有立刻离去。
他就这般悬停在天上,如同最耐心的猎手,静静地观察着,要看清楚这妖气的根源,也要看看,没了他在身边,师父和两位师弟,究竟会如何应对这即将到来的风波……
离了孙悟空这定海神针,取经队伍的氛围虽有些许空落,却也多了几分不同以往的凝重与自觉。
师徒三人继续前行于那黑松林间,脚下的枯枝败叶沙沙作响,林深幽暗,光线斑驳。
与悟空在时不同,此刻队伍的站位已然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原本多是悟空在前开路,八戒牵马,沙僧断后。
如今,却是那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沙僧,主动擎着降妖宝杖,走在了最前头。
他步伐沉稳,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与两侧的密林,手中宝杖不时挥动,将拦路的荆棘藤蔓、乃至一些倒伏的枯木清理开来,为师父和白龙马开辟道路。
而猪八戒,则接过了大师兄不在时理应承担的重任,将那副沉甸甸的行李担子挑在了肩上,走在队伍的最后。
师兄弟二人,便如此一前一后,将骑着白龙马的凌阳严密地护卫在中间,形成了一个移动的小小堡垒。
路上,凌阳笑着看着旁边的八戒,“开口道:“八戒啊,如今悟空不在这里,你便是这队伍里资历最老的师兄了。”
“担责、拿主意的担子,可就要多落在你肩上了。”
猪八戒闻言,晃了晃大耳朵,叹了口气道:“哎呦,师父,您老人家这是说的什么话?徒儿我对这师兄不师兄的名头,其实早就看淡了,虚名而已,都是虚名。”
说到这里,他贼兮兮地笑了笑,压低了些声音:“再说了,师父,您细想想,做师兄有什么好的?听着威风,实则受累。”
他掰着手指头,一副经验老到的模样:“常言道是‘长兄为父’,这话放在咱们师兄弟里,那是一点儿也不假。”
“您瞧瞧大师兄,这些年来,风里来雨里去,降妖除魔是他,探路化缘也多是他,忙上忙下,操心劳力,多么劳累。”
“也就是他天生石猴,身体好,精力旺,仿佛不知道疲惫是个啥滋味。”
“要是把他做的那些事情,桩桩件件都放在老猪我身上……”
他拍了拍自己圆滚滚、油腻腻的大肚子,哀叹道:“嘿,老猪肚子上这好不容易攒下的几层护心油,只怕是早就不存在了,非得瘦成猴……呃,瘦成个竿子不可。”
凌阳听他这番歪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禁哑然失笑,指着他道:“八戒,你尽是些怪话,如此说来,你就是这般惧怕担责任了?”
“担责任?”
猪八戒收起玩笑之色,摇了摇头,语气里难得地带上了几分认真,“师父,您老人家这句话可就错了,老猪我不是惧怕担责任,老猪是……是怕自己担不起这个责任来。”
他目光望向远方密林的深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艳羡与憧憬:
“担责任,担责任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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