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虫群有点奇怪。” 长老突然说,正在整理桑皮纸的手停了下来,“它们只是啃食了外围的栅栏,没往档案室这边来。”
林野抬起头,看见老人的眉头拧成个疙瘩。档案谷的栅栏是用红锈林的铁木制成的,硬度堪比钢铁,噬铁虫却能在片刻间啃出大洞,没理由在档案室前停下。“会不会是…… 它们怕什么东西?” 他想起昨夜梦里那座发光的尖塔,塔身的光芒似乎能驱散黑暗。
长老的脸色沉了沉:“别胡思乱想。” 老人将一叠桑皮纸放在台面上,“这些纸是三年前用最后一批纯净桑树皮做的,用完就没了。你修补《九章算术》时省着点用。”
林野低下头,继续处理竹简上的霉斑。他用毛笔蘸了点去霉散,像绣花般轻轻点在绿霉上,菌丝遇到粉末立刻蜷缩起来,变成灰黑色的小点。这个过程必须极有耐心,每平方厘米的霉斑都要处理至少十次,稍有不慎就会损坏竹简上的文字。
窗外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铁羽雀的惊叫声。林野抬头望去,看见几个守卷人正抬着一根断裂的铁木栅栏从广场经过,栅栏的断口处留着密密麻麻的齿痕,像被无数细小的锯子锯过。他的心跳骤然加快,那齿痕的形状与昨日捡到的噬铁虫颚片完全吻合。
“继续干活。” 长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越是这种时候,典籍越不能出事。” 老人从怀里摸出个铜制的小盒,打开后里面装着些暗红色的粉末 —— 这是用守卷人的血混合草木灰制成的,据说能让修复后的纸张更耐辐射。
林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竹简上。他用镊子夹起一片处理好的竹简,对着光线仔细检查,确认霉斑已完全清除后,才将它放在铺着桑皮纸的木板上。阳光透过天窗照在竹简上,那些古老的算筹符号仿佛活了过来,在光影间跳跃。
“这里有段批注提到了‘赤水河’。” 林野的声音带着惊喜,他用毛笔尖轻轻挑起竹简上的一片碎屑,“说‘河水温,能蚀铁,饮之愈辐射病’。”
长老凑近来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赤水河…… 我小时候听我师父说过,在红锈林的另一边,河水是红色的,能溶解金属。” 老人的手指在竹简上轻轻敲击着,“可惜现在没人敢穿过红锈林去寻找它。”
林野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赤水河真能治疗辐射病,那档案谷的守卷人就不用再忍受辐射仪指针的威胁了。但他很快又摇了摇头,红锈林里的辐射值早已超过 5Sv/h,属于死亡区,进去就是死路一条。
“别分心。” 长老敲了敲他的手背,“你爷爷当年就是因为在修复《山海经》时走神,弄断了最关键的一卷竹简,到死都在自责。”
林野的脸微微发烫。他爷爷是上一代守卷人中最有天赋的,据说能仅凭手感就分辨出二十种不同的纸张纤维,却在修复《山海经》时失手,成了档案谷的一大憾事。他拿起羊毫笔,蘸了点朱砂,小心翼翼地在修补好的竹简上补写缺失的文字 —— 这是最难的一步,必须模仿原作者的笔迹,稍有偏差就会破坏典籍的完整性。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窗投下的光斑从台面移到地面,像个沉默的沙漏。林野的后背已被汗水浸湿,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桑皮纸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赶紧用干净的麻布擦干,心里暗自庆幸 —— 幸好这是桑皮纸,换成普通的变异芦苇纸,早就烂成一团了。
“休息会儿吧。” 长老将一块压缩饼递给他,这是用变异麦粉制成的,硬得像石块,必须泡在水里才能嚼动。“阿正刚才来说,西边的辐射仪又跳了 0.01。”
林野接过压缩饼,却没有吃。他的目光落在那册已修复了大半的《九章算术》上,竹简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那些古老的算筹符号仿佛在向他诉说着旧文明的智慧。“长老,你说旧文明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大断裂’?” 他突然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
长老的动作顿了顿,浑浊的眼睛望向窗外的红锈林。“谁知道呢。” 老人的声音低沉下来,“也许他们知道,只是不在乎;也许他们和我们一样,只能在灾难面前挣扎。”
林野没有再说话。他将最后一片竹简粘好,用麻绳捆扎结实,然后放进一个特制的木盒里 —— 这木盒是用辐射冰原的耐寒松木制成的,里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羊毛,能有效隔绝辐射和湿气。他在木盒的标签上写下 “《九章算术》残卷(修复于大断裂后 165 年)”,字迹工整有力,与他爷爷当年的笔迹有七分相似。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不同于昨日的集合哨,这哨声短促而急促,像一道划破空气的利刃。长老的脸色瞬间变了,抓起枣木杖就往门口走:“是警戒哨!”
林野跟着跑出去,手里还攥着那支羊毫笔。广场上,守卷人们正纷纷从各自的岗位跑向中央的石台,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慌。他看见阿正正踮着脚往红锈林的方向张望,小小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晃晃,像棵没长稳的芦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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