孢丝的移动,并非航行,而是沉降。如同一点污浊坠入澄澈却深不见底的寒潭,李火旺的那缕本质在“规则脐带”的包裹下,向着系统腹腔的深处沉去。周围不再是单一的管道壁,而是交织的、脉动的规则经络,构成了这片空间的“肉”与“骨”。
冰冷,是这里唯一的温度。秩序的光辉无处不在,却无法带来任何暖意,只有一种将万物钉死在既定轨迹上的、绝对的森严。在这光辉的照耀下,李火旺“看”到了更多。
一些较小的规则聚合体,如同被蛛网缠绕的飞虫,被封存在半透明的、不断流转着校验符文的能量琥珀中。它们的形态光怪陆离,有的如同不断分裂又重组的多面晶体,有的则是一团不断哀嚎的、扭曲的阴影,还有的,干脆就是一段自我悖逆、无限循环的逻辑代码。它们都是“异常”,是系统的收藏品,也是……消化对象。
孢丝附着在脐带上,缓缓掠过这些“琥珀”。李火旺能感受到它们散发出的、或尖锐或麻木或彻底疯狂的“气息”。有些异常似乎感知到了这缕不属于此地的、带着混乱温度的孢丝,微微躁动起来,引得包裹它们的琥珀泛起更急促的流光,将其镇压下去。
李火旺不予理会。他的目标更深处。
越往下,规则的“密度”越大,光辉也愈发刺目,几乎要灼伤他这缕脆弱的感知。墟胃在他本体核心疯狂运转,分担着这份源于存在层面的压迫感。孢丝表面那些模仿“承载”结构的噬序之疮,开始出现裂痕,仿佛随时会被这纯粹的秩序环境碾碎。
他必须找到“锚点”,一个能让孢丝暂时扎根,并开始汲取养分的地方。
他的“视线”在规则的肠道褶皱间逡巡,寻找着那片被搬运的“荒秽主”残骸最终的目的地——系统的“消化胃囊”。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无数旋转的校验齿轮虚影构成的规则膈膜后,他“看到”了。
那并非一个具体的器官,而是一片浩瀚的、由纯粹分解性规则构成的“湖泊”。湖面平静,却散发着吞噬一切特性、将其还原为最基本规则元件的恐怖气息。无数细小的“规则脐带”从上方管道网络中垂落,将各种捕获或净化的规则片段投入这片湖泊。湖水中,那些规则片段如同投入强酸的金属,迅速消融,分解,其特性被提取、纯化,然后通过底部无数更细的管道,输送到封印网络的各个部分,成为加固牢笼的“砖石”。
“荒秽主”的残骸,正被李火旺依附的这条脐带,缓缓送往那片湖泊。
就是这里!必须在残骸被投入消化湖之前行动!
孢丝开始剧烈蠕动,它不再满足于被动附着。它像一条寻找宿主血管的水蛭,头部最尖锐的悖论点猛地刺入“规则脐带”的内壁!这不是攻击,而是…链接,是试图建立一种单向的、隐秘的虹吸通道。
痛苦再次反馈,比之前更甚。脐带本身蕴含的秩序力量开始本能地排斥这异物的深入链接,如同白细胞围剿病菌。孢丝表面的噬序之疮大片崩解,但又以更快的速度再生,它们疯狂分泌着那种“伪秩序外壳”,试图欺骗、麻痹局部的规则结构。
同时,李火旺操控孢丝,将自身那混乱的本质,如同注入毒液般,一点点渗透进链接点周围的规则脉络。他不是要破坏脐带,而是要在其上…催生出一个微小的、依附于其上的“畸变节点”,一个属于他的“溃疡面”。
这个过程缓慢而艰难,如同在冰冷的钢铁上用自己的血肉腐蚀出一个活着的孔洞。孢丝在消耗,李火旺本体的核心也在随之震颤,那些内生的、用于伪造秩序的疮口渗出虚无的“脓血”。
就在“荒秽主”残骸即将被移送至消化湖边缘,李火旺的孢丝也即将耗尽的那一刻——
“噗!”
一声微不可察的、规则层面的轻响。链接,成功了!
一个针尖大小、不断搏动着的、半是秩序结构半是混乱肉芽的“疡瞳”,在规则脐带的内壁上生成。它取代了原本的孢丝,成为了李火旺扎根于此的据点。
通过这颗新生的“疡瞳”,李火旺的感知瞬间清晰了数倍!他不仅能更清晰地“看”到消化湖的运作,甚至能隐约感知到那些被分解规则片段的“味道”!
“荒秽主”的残骸,终于被脐带松开,缓缓沉向消化湖。
就在其接触湖面的瞬间,李火旺操控“疡瞳”,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举动——
他并未去汲取消化湖那危险的能量,而是将“疡瞳”的感知力聚焦,如同最精密的手术探针,猛地刺入那正在被分解的“荒秽主”残骸内部!
他要窃取的,不是“荒秽主”的力量,而是它在被系统分解时,那一瞬间所暴露出的、关于系统“消化规则”本身的结构信息!
“轰!!!”
无法形容的信息洪流,夹杂着“荒秽主”最终湮灭时散发出的、万物归寂的悲鸣与惰性,顺着那感知的链接,逆冲而上,狠狠撞入李火旺的本体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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