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 参见父皇。” 李承乾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颤抖,他下意识地想跪下,却被身边的侍卫拦住了,他们冰冷的手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只能站着。
李世民看着他,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你可知罪?”
李承乾的嘴唇动了动,想说 “儿臣无罪”,想说 “是父皇偏心在先”,可话到嘴边,却被喉咙里的哽咽堵住。他看着李世民鬓角的白发,看着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那些反驳的话突然变得无比苍白。是啊,就算父皇有再多不是,自己带甲闯宫却是铁一般的事实,这已经不是 “有错” 二字能概括的罪孽。
“我……” 李承乾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锈铁,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我…… 罪该万死。”
最后四个字落地的瞬间,御书房里的烛火突然 “噼啪” 爆响,火星溅在青铜烛台上,发出细碎的轻响。李世民的手指在案几上蜷了蜷,指节泛白,案上的《父子射猎图》被气流掀得微微颤动,画里那个举着木弓的小男孩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正睁着天真的眼睛望着他们。
“罪该万死?” 李世民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可垂在袖中的手却在微微颤抖,“承乾,你可知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李承乾的膝盖突然一软,若不是被禁军死死架住,早就跪倒在地。他想起十二岁那年,自己在御花园里摔断了腿,是父皇亲自背着他跑了三里路找太医,龙袍被汗水浸透,喘气声比他的哭声还响。那时父皇说:“我儿是大唐的储君,跌断了腿也要挺直腰杆。” 可现在,他不仅没挺直腰杆,还亲手把刀插进了父皇的心脏。
“儿臣……” 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语言都失去了意义。眼泪突然毫无征兆地涌出来,混着脸上的血污滑进嘴里,又咸又涩,像他这荒唐的半生。
李世民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落在案上的《父子射猎图》上。画里的小男孩腰间系着条红绸带,那是他亲手为李承乾系的平安结,如今红绸早已褪色,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鲜亮。“你小时候总说,要像父皇一样开疆拓土,” 李世民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可你看看现在,你拓的是什么土?反的是你父皇的江山!”
“不是的!” 李承乾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着想要挣脱禁军的束缚,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儿臣只是…… 只是怕父皇被奸佞蒙蔽!李杰他……”
“李杰?” 李世民猛地一拍案几,青瓷茶杯被震得跳起,滚烫的茶水泼在龙纹地毯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你连李杰的面都没见过,就说他是奸佞?你可知他培育的胡椒救了多少饥民?你可知他造的贞观犁让亩产多了三成?你可知长安城里的百姓现在排队买他的香皂,是因为一块皂能洗去半年的油污?”
每一句话都像重锤砸在李承乾心上,他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些他嗤之以鼻的 “奇技淫巧”,原来早已融进百姓的柴米油盐,成了他们日子里实实在在的甜。而自己这个储君,除了争权夺利,竟从未真正看过一眼民间的疾苦。
“你总说父皇偏心,” 李世民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无尽的疲惫,“可你看看李泰,他虽好读书,却少了些帝王的胸襟;李治年纪尚幼,还不懂江山之重。父皇对你的期许,何曾少过一分?”
他从案下取出一个紫檀木盒,打开时发出 “咔哒” 轻响。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纸,上面是李承乾从小到大的课业,有歪歪扭扭的 “孝” 字,有稚嫩的兵法批注,甚至还有他十岁时写的《劝农策》,字迹虽浅,却透着一股少年人的锐气。
“这是你十三岁写的策论,” 李世民拿起其中一张,纸张边缘已经磨损,“你说‘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那时的你,心里是装着百姓的。”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那张纸上,眼泪汹涌得更凶了。他想起自己当年写这篇策论时,父皇曾亲手为他圈点,还笑着说 “吾儿有贞观遗风”。可什么时候开始,他把这些初心都忘了?是从腿疾后变得敏感多疑开始?还是从看到李泰受宠时的嫉妒开始?
“父皇……” 他终于忍不住跪倒在地,膝盖撞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儿臣错了…… 儿臣真的错了……”
李世民看着他伏在地上颤抖的背影,像看到了当年那个摔破膝盖却强忍着不哭的小男孩。他的手指在《父子射猎图》上轻轻摩挲,画里的自己正笑着看向儿子,可现在,他却笑不出来了。
“国法无情,” 李世民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冷,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带甲闯宫,形同谋反,按律当诛。”
李承乾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伏在地上,声音嘶哑地说:“儿臣…… 领旨。”
御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燃烧的声音,和李承乾压抑的呜咽声。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整个宫殿都陷入了一片昏暗,仿佛连天地都在为这场父子相残的悲剧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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