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永和宫西暖阁的灯还亮着。清悦刚写完一条布防令,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急不缓,落地很稳。
她抬头看了一眼,是胤禛来了。
他没穿朝服,一身青灰常服,靴子上沾了夜露,肩头微湿,像是走过一段长廊才来。进屋后先请安,动作利落,没有多余的话。
“额娘,儿臣有事禀报。”
清悦放下笔,“说。”
胤禛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子,双手呈上。“这是儿臣拟的《慰军策》,想亲自去前线军营一趟,看看将士们的情况。”
清悦没接,只看着他。“你可想好了?现在不是寻常时候,外面风声紧,你这一去,有人会说你越位。”
“儿臣知道。”胤禛站着没动,“可正因为非常之时,才更该有人去。父皇坐镇乾清宫,额娘守住六宫,儿臣若只在阿哥所等消息,于心不安。”
清悦沉默片刻,终于接过折子翻开。纸页工整,字迹沉实。里面写了行程安排、随行人数、安全路线、慰问重点,连伤兵帐如何进出都列得清楚。
她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一行小字:“非为立功,只为让将士知皇室同心。”
她合上折子,放在案上。
“你父亲那边怎么说?”
“还没去禀报。”胤禛答,“先来见额娘,想听听您的意思。”
清悦盯着他看了几息。这眼神不像看儿子,倒像在打量一个要出征的臣子。
“你不怕别人说你结交军心?”
“怕。”胤禛点头,“但更怕将士们觉得天家冷心。”
清悦没再问。她起身走到柜前,取出一块铜符,递给他。“拿着这个,守门的不会拦你。只记着,天黑前必须回宫,不准擅自调动一兵一卒。”
胤禛接过铜符,收进内袋。“儿臣明白。”
清悦又补了一句:“路上别说话,多看。”
胤禛应下,转身离开。
天刚亮,胤禛已到了城南军营。门口护军认出是他,连忙跪地行礼。他扶起那人,说了句“辛苦”,便径直往里走。
营地不大,帐篷排得整齐。他先去了粮帐,打开米袋看了看,又摸了摸盐包。有个兵正蹲在地上补皮甲,抬头看见他,愣住没动。
胤禛走过去,蹲下来问他:“这甲穿多久了?”
兵嗫嚅着答:“快半年了,边上有裂口,缝了三次。”
胤禛点点头,记在心里。
他接着去了伤兵帐。帐帘一掀,药味扑面。几个士兵躺在草垫上,有的断了腿,有的胳膊缠着布,渗出血迹。
随行太医正要上前查看,胤禛抬手拦住。“让我来。”
他走到第一个伤兵面前,轻声问:“疼得厉害吗?”
那人摇头,却咬着牙不敢松口。
胤禛拿起药碗,一勺一勺喂进去。那兵喝了几口,突然哽咽起来。
“我们……没丢脸。”
胤禛没说话,只是把碗端稳,直到他喝完。
第二个伤兵右腿截了半截,伤口发炎。胤禛蹲着看了很久,回头对太医说:“换药频次加一次,用温水洗创面。”
太医应了,立刻去办。
第三个是箭伤,卡在肋骨间,一直没取出来。胤禛问了情况,下令调京中最好的外科郎中,今晚必须到营。
做完这些,他走出伤兵帐,外面已有不少士兵聚在不远处张望。没人说话,但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这时一个老参将赶来,拱手道:“四阿哥亲临慰军,实乃三军之幸。”
胤禛摆手。“我不是来听这话的。你们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伤能不能治,这些才是要紧事。”
老参将低头不语。
胤禛又说:“今晚我会留在营里吃饭。饭菜跟普通兵一样,不准另做。”
人群里有人动了一下,随即安静下来。
中午过后,消息传回宫里。有御史听说胤禛在军营喂药、查粮、陪伤兵吃饭,连夜写折子弹劾,说他“逾制行事,收买人心”。
奏折送到康熙案前,康熙只看了一眼,搁在一旁。
傍晚,清悦也得知了流言。安蓉低声问:“要不要压一压?”
清悦摇头。“不必。让他自己过这一关。”
安蓉犹豫:“可万一皇上怪罪……”
“不会。”清悦说,“皇上要看的,正是这个时候的反应。”
当晚,胤禛回到宫门时已是戌时。他没直接回阿哥所,而是先来永和宫复命。
清悦正在批文书,听见通报,抬眼看他。
胤禛进门,摘了帽子,露出额头一层薄汗。衣袍皱了,袖口还沾着一点泥点。
“回来了?”清悦问。
“回来了。”胤禛站定,“今日去了三个营地,查了粮、药、被服,伤兵共三十七人,其中十二人用药不足。已调郎中两名,明日午前到营。另发现火铳队有三人靴底开裂,责令更换。”
他说得很慢,每一条都说得清楚。
清悦听着,慢慢放下笔。
“还有。”胤禛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这是儿臣记下的《前线实录》。里面有各营缺损明细,也有士兵说的话。请额娘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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