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坐在靠窗的工位，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许久未曾落下，电脑屏幕上的项目方案文档字迹仿佛被一层薄雾笼罩，密密麻麻的文字在眼前模糊成一片。
隔壁工位的同事正在讨论周末要去城郊的桃花堤踏春，说虽然离花期还有半个月，但早樱已经有了花苞，话语里满是期待。可这些交谈声传到林宇耳中，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隔音玻璃，模糊而遥远。他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早上冯一曼在办公室里和自己说的那些话，每一个字都带着石破天惊的重量。
“百万年薪，税后结算；项目分红 5%，按季度兑现；鲲鹏文旅独立上市后，额外授予你价值千万的期权。” 冯一曼当时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天气，可这些条件却足以让任何一个职场人疯狂。林宇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心，指腹传来键盘冰凉的触感，才勉强让他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他入职昆仑集团新元分公司还不到半年，从一个普通职员到能接触核心项目，已经算是破格提拔，如今这样的待遇，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惊喜如同潮水般涌过之后，留下的却是更深沉的困惑和一丝隐晦的不安。林宇太清楚昆仑集团的行事风格了，与昆仑的法务部对接时，对方连合同里的一个标点符号都要抠半天，怎么会在他的待遇问题上如此 “大方”？甚至连谈判的环节都省去了，直接抛出最优方案。这背后，会不会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陷阱？是霍总的刻意安排，还是这个荣城文旅项目本身就有猫腻？这些念头像藤蔓一样缠绕在他心头，让他呼吸都觉得有些滞涩。
他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杯里的咖啡已经凉透了，旁边还有一小片晕开的水渍。林宇盯着那片水渍发呆，直到一道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才猛地回过神来。
“发什么呆呢？都十二点多了，去吃饭吧。” 江心怡站在他工位旁，身上还带着行政部特有的淡淡的薰衣草香氛味，眉眼间带着藏不住的关切。作为朝夕相处的情侣，她太了解林宇了，平日里他就算再忙，眼神里也带着笃定，可今天这份魂不守舍的恍惚，绝非谈判顺利该有的状态。
林宇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随后缓缓放松，他转过头，对上江心怡清澈的眼眸，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道：“好。” 他起身时，不小心碰倒了桌角的文件，纸张散落一地。江心怡见状，弯腰帮他一起捡拾，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手背，感觉到他指尖的冰凉，眉峰蹙得更紧了些。
去餐厅的路上，走廊里人来人往，大家都在讨论着午餐的菜品，或是吐槽着拥堵的早高峰。江心怡走在林宇身侧，看着他依旧微蹙的眉头，忍不住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问道：“和冯经理谈得不理想吗？” 她猜测，或许是谈判过程一波三折，又或者是公司在核心条款上寸步不让，才让林宇如此挫败。
林宇摇了摇头，脚步顿了顿，眉头锁得更紧，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像是夹杂着惊喜、困惑和不安：“不，恰恰相反。根本就没有谈…… 是结果好得…… 匪夷所思。”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被路过的同事听到。
江心怡是何等冰雪聪明的人，立刻从 “匪夷所思” 这个词中捕捉到了关键。她联想到早上冯一曼的助理送来一份文件让何甜甜审核，作为行政部经理的何甜甜却没有把事情安排给她或者其他员工，反而自己亲自处理，这足以说明文件内容相当机密和重要。再加上林宇之前提到过霍思政可能对这个项目 “另有安排”，江心怡心中已然猜到了七八分。她左右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熟悉的人，才凑近林宇，压低声音试探着问：“所以，你觉得…… 这里面有问题？”
林宇沉重地点了点头，目光中充满了迷茫：“嗯。好到让我心里发毛，总觉得不踏实。” 就像买东西时遇到过分热情的商家，越是优惠力度大，越让人怀疑商品的质量。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荣城那个项目难度极大，根本就是个 “烫手山芋”，所以公司才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来 “利诱” 他接手。
两人端着餐盘在餐厅角落的位置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深入交流，就看到赵芳竹、孟吉吉和何芝夏也端着盘子走了过来。餐厅里暖色调的灯光洒在桌面上，餐台那边蒸汽氤氲，传来饭菜的香气，靠窗的位置能看到楼下街道上匆匆走过的行人，大家都裹着厚重的冬装，缩着脖子抵御寒风。
赵芳竹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的西装套裙，头发挽成利落的低髻，脸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冷静。作为法务部主管，她向来以严谨着称，此刻神色看似如常，但看向林宇时，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与她性格不符的好奇与探究。早上林宇离开冯一曼的办公室后不久，冯一曼的助理就拿着一份合同文本紧急来找她复核。当她看到那份合同上的条款时，内心的震惊不比林宇小 —— 那些条款几乎完全按照昨晚他们商量的最优方案拟定，甚至在竞业限制、违约责任等细节上比他们预期的还要宽松。昆仑集团的法务团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商量了？这简直超出了她的认知。但她深知职场规矩，餐厅里人多眼杂，绝不是谈论此事的场所，于是只是对林宇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安静地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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