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就是大多数烧烤店的常态，旺季（通常是夏初到中秋）时人满为患，需要大量短期工和暑假工；一旦旺季过去，人手需求减少，加上学生返校，服务员换了一茬又一茬，能留下来的老员工少之又少。就像这座城市里的很多人和事，都是匆匆过客，难以长久。
他正暗自感慨，一个人提着一瓶桔子味大窑和一打罐装啤酒，“砰” 地一声将东西放在他的桌上，林宇愣了一下，连忙说道：“我没点啤酒。”
“小林，来了店里怎么也不跟哥打声招呼啊？” 一个略显低沉而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熟稔的语气。
林宇抬头一看，来人竟是 “太一烧烤” 的老板贾唯一。他连忙笑着站起身，心里却暗自嘀咕 —— 这位老板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在新元市人脉颇广，他以前在这里打短工时，也只见过对方寥寥几次。贾唯一约莫四十多岁，身材保持得不错，没有中年男人常见的肚腩，穿着一件深灰色的 Polo 衫，领口熨烫得十分平整，手腕上戴着一块表盘偏大的机械表，表带是深棕色的皮质，看起来价值不菲。他的眼角有几道浅浅的皱纹，笑起来时显得十分爽朗，但眼神深处藏着一丝商人特有的精明。
“贾总，是您啊。” 林宇脸上保持着礼貌的笑容，“没想到您今天在店里。”
贾唯一哈哈一笑，伸手亲切地拍了拍林宇的肩膀，力道不小，直接把他按回了座位上：“坐坐坐！自己兄弟，不用这么客气，叫什么总不总的，生分！我痴长几岁，你还是叫我贾哥就行。”
林宇顺势坐下，指尖在桌下轻轻敲了敲。他心里明镜似的，自己以前只是这里的短期工，每天负责穿串、打扫卫生，跟这位老板根本算不上熟。对方今天如此热情，八成是因为上次和江心怡她们 “四美组” 一起吃饭，让贾唯一留了心。
“贾哥您太客气了。” 林宇顺着对方的话说道，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我就是下班路过，随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吃完还得回去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就走了。”
贾唯一眼睛一亮，在林宇对面的塑料凳子上坐下，动作自然地将凳子往桌子边挪了挪。他这一坐，旁边的服务员立刻心领神会，很快端来了几碟精致的凉拌小菜 —— 拍黄瓜、凉拌三丝、卤煮花生，还有一个装满酱牛肉、卤鸡爪的卤味拼盘，显然是老板特意吩咐的。贾唯一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瓶起子，大拇指抵着瓶身用力一撬，“砰” 的一声打开了大窑的瓶盖，又接连打开两瓶啤酒，将大窑递给林宇：“走，小林，先喝一口润润喉。”
林宇笑了笑，拿起大窑的瓶子和贾唯一碰了一下，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桔子味的气泡在舌尖炸开，甜丝丝的味道驱散了些许寒意，也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了几分。
贾唯一将打开的消毒餐具拆开，摆到林宇面前，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酱牛肉放进他碗里：“来，吃，别光看着。到了哥这儿，就跟到家一样，不用客气。”
林宇心知对方肯定有所求，既然对方不急着开口，他也乐得先填饱肚子。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拍黄瓜送进嘴里，脆生生的口感带着酸甜的酱汁，十分开胃。一边咀嚼，他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贾唯一 。贾唯一也在打量他，目光从他的头发、脸庞一直扫到鞋子，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那眼神里的探究毫不掩饰。
两人就这样一边吃着，一边时不时碰下瓶，气氛看似热络，实则各怀心思。店里的喧闹声、烤肉的滋滋声、客人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却掩盖不住两人之间微妙的沉默。林宇能感觉到贾唯一几次想开口，都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想必是还在斟酌措辞。
很快，烤串陆续上桌了。五个肉串肥瘦相间，表面泛着油光，撒满了红色的辣椒面和金黄色的孜然；板筋烤得软硬适中，边缘微微焦脆；马口鱼的鱼皮烤得金黄酥脆，散发着淡淡的咸香；醋椒豆腐冒着热气，酸香的味道扑面而来；还有两个烤得外焦里嫩的烧饼，层层叠叠的外皮上撒着芝麻。除此之外，贾唯一还额外加了烤生蚝、烤扇贝、烤大虾和奥尔良鸡翅，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香气扑鼻。
林宇确实饿坏了，也顾不上客气，拿起一串肉串就专心致志地吃了起来。炭火烤过的肉香混合着调料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让他暂时忘却了出租屋里的阴霾和对行程的担忧。贾唯一则吃得很少，面前的凉拌菜没动几筷子，串也基本没怎么吃，反倒是啤酒一瓶接一瓶地喝着，时不时举瓶和林宇碰一下，目光却一直落在林宇脸上，像是在寻找合适的开口时机。
眼看林宇风卷残云，桌上的烤串和烧饼消灭了大半，一瓶大窑也见了底，贾唯一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摸出烟盒，是软包的华子，抽出一支递给林宇，手指夹着香烟的姿势十分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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