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样静静地弹着,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
“一曲终了,满堂喝彩。她却只是微微欠身,抱着琵琶,便要退下。”
“老鸨满脸堆笑地上前,似乎想让她再弹一曲,或是陪客人喝杯酒。她却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说,‘妈妈见谅,阿糜只卖艺,不陪酒。’”
“莫非他就是......”浮沉子心中一动道。
“阿糜......”
韩惊戈轻轻念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眷恋。
“那就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听到她的名字。不知为何,那个在喧嚣酒肆中独自弹着苍凉琵琶、坚持‘只卖艺不陪酒’的倔强身影,就那样印在了我的脑海里,连带着那晚的酒,似乎都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滋味。”
“自那以后,我去‘醉仙居’的次数,似乎更多了。”
韩惊戈继续讲述,语气平缓。
“依旧是为了买醉,但总会下意识地选择能看清舞台的位置。我发现,阿糜并不是每天都来,她似乎很自由,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她弹的曲子也多是些古曲,或是她自己改编的一些带着边塞风霜、江湖意气的调子,与醉仙居那种纸醉金迷的氛围格格不入。”
“客人点她唱些艳曲小调,她总是婉拒。久而久之,虽然欣赏她技艺的人不少,但真正捧场的客人却不多。老鸨对她似乎也无可奈何,大概是签了特殊的契约。”
“我那时心灰意冷,虽然注意到了她的特别,却也并未多想,只是觉得这女子有些意思,在这污浊之地,竟能保持一份难得的清净。”
“直到......那年我回京都的第一场雪。”
韩惊戈的眼神变得温暖起来,仿佛被记忆里的雪光映亮。
“那晚雪下得很大,我喝到深夜,醉意醺醺地离开醉仙居。寒风裹着雪花扑面而来,让我打了个激灵。”
“走到街角,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阿糜。她抱着琵琶,独自一人站在风雪里,似乎在等车,冻得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她身上那件单薄的冬衣,根本挡不住这彻骨的寒意。”
“鬼使神差地,我走了过去。”
“她看到我,有些警惕地后退了半步。我那时满身酒气,样子想必也很颓唐。我脱下自己身上那件还算厚实的貂皮大氅,递给她,闷声说,‘穿上吧,天冷。’”
“她愣住了,抬头看着我,雪花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晶莹剔透。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接,只是轻声说,‘多谢公子,不必了。’”
“我有些烦躁,或许是酒劲上来了,直接把大氅塞到她怀里,粗声粗气地说,‘让你穿就穿着!冻病了,还怎么弹琵琶?’说完,我也不等她再拒绝,转身就走,踉踉跄跄地消失在风雪里。”
浮沉子呵呵一笑道:“你这手段,简单粗暴啊,比苏凌可是差得远了......不过道爷喜欢!......”
韩惊戈笑了笑,带着一丝自嘲道:“现在想来,当时的行为真是又鲁莽又可笑。但......那大概是我断臂回京后,做的第一件......不那么像个行尸走肉的事情。”
“我以为那晚之后,也就如此了。没想到,过了几天,一个午后,我在一家清静的茶楼里喝茶醒酒,又遇到了她。”
韩惊戈的神情,带着当时的意外和欣喜。
“她主动走过来,将我那件大氅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我面前的桌上,轻声道,‘那晚,多谢公子。’”
“我这才看清她的正脸,比在醉仙居灯光下更清秀,眉眼间带着一股书卷气,完全不像个乐伎。她似乎犹豫了一下,在我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那天的阳光很好,透过窗棂照进来,暖洋洋的。我们......就那样聊了起来。”
韩惊戈的语气变得舒缓,带着回忆的暖意。
“起初有些尴尬,我不知道说什么,她也很安静。后来,不知怎么,就聊到了乐曲,聊到了诗词,聊到了边塞的风光......”
“我惊讶地发现,她不仅琵琶弹得好,学识也极为渊博,对许多事情的见解,甚至比我这个所谓的‘督司’还要深刻。她似乎......很了解军旅之事,言谈间偶尔会流露出对将士的敬意,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忧伤。”
“我忍不住问她的身世。她沉默了很久,才淡淡地说,她本是江南书香门第的闺秀,家中曾有人为将,后来家道中落,遭遇变故,才不得已流落风尘,靠着一手琵琶技艺谋生。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我能感受到那平淡话语下隐藏的惊涛骇浪。”
“那天我们聊了许久,从午后一直到黄昏。我很久没有和人这样畅快地交谈过了。”
“对着她,我竟然不知不觉,说出了自己断臂的经历,说出了心中的苦闷和迷茫。”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假意的同情我,或是说些空洞的安慰话。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然后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韩公子,一条胳膊没了,固然是痛,是憾。但人活着,心不能也跟着残了.天门关的仗打完了,可你的人生,难道就只剩下醉生梦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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