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不能再留。
“走！”我拉着寒门子往后退。
人群还在犹豫，可那批“饥民”已经扑上来，手里不再是木棍，而是藏在袖中的短刀。火光下，刀刃一闪，寒门子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
我们转身钻进荒巷，身后喊杀声炸开。
“别让他们跑了！”
“堵住后路！”
脚步声密集如雨，追得极紧。这些人根本不是临时凑的，是早就埋伏好的杀阵。
寒门子边跑边喘：“他们不怕你揭账册，怕的是你让百姓醒过来！”
“一旦百姓开始问问题，他们的谎就撑不住了。”我拐过一道断墙，脚下踩到湿泥，差点滑倒，“所以必须在我说话之前，把我变成人人喊打的叛徒。”
前方巷子越来越窄，两边是塌了半边的民房，屋顶歪斜，窗户黑洞洞的。再往前，地势陡降，隐约听见水声。
“是河。”寒门子抹了把脸上的汗，“咱们能游过去吗？”
我没答。回头望去，火把已经沿着巷口蔓延过来，像一条燃烧的蛇，越逼越近。
追兵中有人高喊：“他在前面！别让他跳河！”
我停下脚步，靠在一面残墙上，胸口起伏。体力快到极限了，腿像灌了铅，可脑子清楚得很。
“他们为什么不让跳河？”我忽然问。
寒门子一愣：“什么？”
“正常追捕，巴不得你逃进绝路。”我眯起眼，“可他们一路逼我们往河边赶，还特意喊出来——说明河里有问题。”
他脸色发白：“你是说……河上有埋伏？”
“或者水下。”我低头看了眼脚边的泥痕，湿土上有几道拖拽的印子，像是重物被拖入水中，“说不定，河底早就钉了铁蒺藜，等着割破谁的脚。”
寒门子倒吸一口冷气。
追兵的脚步更近了，火光映在墙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我忽然笑了：“裴仲渊啊裴仲渊，你想借百姓的手杀我，又怕脏了自己的名节，只好弄出这场‘平乱’戏码——可你忘了，疯子不怕火，也不怕水。”
我转头看向寒门子：“待会儿我往前跑，吸引他们注意力，你从左边绕到那堆柴垛后面，找机会溜下去。别管我。”
“不行！”他瞪眼，“要走一起走！”
“你走了，还有机会翻盘。”我拍了下他肩膀，“我留下，才能让他们以为赢了。”
话音未落，我猛地冲出去，朝着河岸方向狂奔。
身后怒吼声炸响：“他要跳河！拦住他！”
我听见刀出鞘的声音，听见脚步踏碎瓦砾，听见有人扑上来抓我的后领。
我拼尽全力跃起，脚尖蹬上矮墙，在空中回头一瞥——
火把照亮了岸边，七八个黑影正从芦苇丛里钻出，手里握着带钩的长竿，竿尖闪着寒光。
果然有埋伏。
我的身体在半空停顿了一瞬，像被风托住。
然后重重落下，朝着湍急的河面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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