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的旗子倒了,我把它重新插回去,位置比之前偏了半寸。
王铎大步走进来,铠甲上还带着外面的风尘。他站在沙盘前,盯着东门那块红漆标记看了很久,眉头一直没松开。
“楚先生。”他开口,“南门不能动兵。”
我没抬头,手指在沙盘边缘轻轻敲了两下。
“为什么?”我问。
“南门是退路。”他说,“万一城破,小姐得有地方走。而且那边地势低,沼泽多,大军调度不便。现在又要绕后夹击?哪来的兵?怎么走?”
我合上折扇,走到案边,从袖中抽出半块铜符放在桌上。铜色发暗,正面一个“谢”字刻得极深,背面纹路像是某种兽骨拼接的痕迹。
王铎看见那东西,整个人顿了一下。
“这是……守陵人给你的?”
我点头。“谢琬母后留下的虎符,能调三成边军。不用过军部,不必合议。”
他走近一步,伸手想碰又收回。“可这命令一出,其他将领会起疑。现在不是内乱的时候。”
“不会内乱。”我说,“因为没人知道调令是你下的。”
他皱眉。
我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下几个名字,都是南门守将和后勤押官。然后盖上一枚旧印——是裴党一个死间留下的伪印,样式和边关兵部用的一模一样。
“明天午时前,这些人会收到加急令,说南门防务升级,需增派巡查。实际上,他们是去集结主力,准备绕后。”
王铎盯着那张纸。“你打算让敌人打进来?”
“他们只会以为能打进来。”我走回沙盘,把南门的小旗往后挪了一格,“东门是饵,西门是烟,南门才是刀。”
他还是不信。“可汗要是真豁出去了呢?带全军猛攻东门,我们守得住吗?”
“他不会。”我摇头,“他不是来拼命的,是来抓我的。他要的是鼎图,不是城池。只要我不死,他就舍不得拼光老本。”
王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早就算准了他不敢全力攻,所以才敢把主力藏起来。”
我拿起折扇,打开又合上。“我还算准了他爱看热闹。越乱的地方,他越觉得有机可乘。”
他叹了口气。“那你打算怎么让他相信东门真的空了?”
我走到窗边,掀开一条缝。外面天还没亮,东门方向一片死寂。
“等天亮就行。”我说,“让守将在黎明时推倒一段矮墙,再让士兵大声嚷嚷修不了了。最好摔几口锅出来,弄点烟。”
王铎瞪眼。“摔锅?”
“对。”我点头,“还得有人哭喊‘粮没了’,‘箭也快用完了’。声音越大越好。”
他挠头。“这也行?”
“当然。”我笑,“北狄探子就在十里外蹲着。他们听得见。”
他又问:“那西门呢?总不能真让他们看出破绽吧?”
“西门更简单。”我从案底抽出一封信,封口没贴,里面写着“南门存粮已耗七成,请速补给”,落款是“东门副将”。
“找个看起来像逃兵的人,穿破点,脸上抹灰,怀里揣这封信,往敌营方向跑。别太近,让人追上就行。”
王铎接过信看了看。“这字迹……不像我们的人写的。”
“本来就不像。”我说,“是故意写歪的,像是慌乱中写的。越假越好骗。”
他把信收好,又看向沙盘。“南门的部队怎么过去?走沼地小道?那路连马都难行。”
“正因难行,他们才想不到。”我说,“夜里走,每人嘴里含木片防出声,马蹄裹布,不准点火把。路线我已经标好了,两个时辰能到伏击位。”
王铎终于点了点头。“行。我亲自去盯一趟。”
“不用。”我说,“你留在这里。”
他愣住。
“你现在走了,别人会怀疑。”我看着他,“你得坐镇帅帐,显得一切正常。我去南门。”
他立刻反对。“不行!你是主谋,不能冒险。”
“我不是去打仗。”我说,“我是去确认他们有没有按令行事。再说——”我拍了拍腰间的折扇,“我还有这张嘴。真遇上小股斥候,我能骂得他们掉头就跑。”
王铎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笑了。“你这人……真是疯。”
“疯才有用。”我说,“老实人早死了。”
亲卫这时进来,低声报告:“东门守将已准备妥当,只等天亮动手。”
我点头。“告诉他们,矮墙推倒后,立刻撤进掩体,不准露头。等敌军靠近百步内再出声。”
亲卫领命而去。
王铎站在原地,手一直按在刀柄上。“万一可汗识破呢?万一他发现我们在演戏?”
“他已经识破了。”我说。
他一惊。
我继续说:“所以他才会犹豫。这两天他只派小队试探,从不强攻。说明他在等更多消息。我们现在做的每一步,都是给他递刀。”
“递刀?”
“对。”我走到沙盘前,拿起一面破损的旗帜,是谢家军的老旗,边上撕了一角,“一会儿把这面旗插在东门箭楼最高处。风吹久了,裂口会越来越大,远远看着就像败象已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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