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的地面上!膝盖骨撞击的剧痛让她眼前猛地一黑!但她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呻吟。她将身体深深伏下,额头重重地、卑微地抵在冰冷肮脏的泥泞里!枯草、碎石和冰屑刺着她额头的皮肤和伤口。
“杨伯!”嘶哑的声音从她紧贴地面的喉咙里挤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卑微和决绝,“求您!教我!”
老杨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和嘶哑的哀求弄得一愣,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被更深的狐疑和事不关己的冷漠覆盖。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泥泞里的女人,如同看着一只蝼蚁。
“教你?教你什么?”他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教你挖地?你那点力气,连个坑都刨不深!教你下种?你连苗都能冻死!教你有屁用!白费老子唾沫!”
刻薄的言语像冰冷的鞭子抽在背上。沈微婉的身体在寒风中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但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泥地,没有抬起。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将那只紧攥着糙米布包的手,从冰冷的泥泞里抬了起来,高高地举过头顶,捧到老杨头的脚前!
布包沾满了泥污,但依旧能看出里面包裹着东西的形状。
老杨头浑浊的目光瞬间被那举到面前的布包吸引!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带着一种贪婪的审视。
沈微婉依旧匍匐在地,嘶哑的声音带着泣血的卑微和最后的赌注,在寒风中清晰地响起:
“杨伯…求您…教我…”
“怎么种…才能活?”
她的声音顿了一下,带着一种剜心剔肺的痛楚,一字一句地吐出最后的筹码:
“我…我攒了点…糙米…”
“只有…两小捧…”
“自己…舍不得吃…”
“求您…教我!”
说完,她高高举着那沾满泥污的布包,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泥地,身体因寒冷、剧痛和巨大的屈辱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如同一片在狂风中即将彻底破碎的枯叶。
寒风卷着雪沫,在两人之间呼啸。
死寂。
老杨头浑浊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高高捧起的、沾满泥污的布包上。他的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糙米!虽然只是两小捧,粗糙得可怜,但那是实实在在的粮食!对他这个同样挣扎在饥饿边缘的老绝户而言,诱惑力不言而喻!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贪婪与刻薄、算计与鄙夷,如同浑浊的泥水般剧烈翻腾。他看看地上卑微如尘的女人,又看看那包糙米,再看看远处那片荒芜的、冻死过幼苗的土地。一个念头迅速在他那精于算计的脑子里成型:几句不值钱的土话,换两捧实实在在的糙米…这买卖…值!
许久。
就在沈微婉感觉自己即将被这冰冷的死寂和巨大的屈辱彻底冻僵、心脏沉入无底深渊之时。
一只枯瘦、布满老茧、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粗鲁的急切,猛地伸了过来!一把将那沾满泥污的布包从她高举的手中夺了过去!
老杨头掂量了一下布包的重量,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满意的精光。他看也不看地上依旧匍匐的沈微婉,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他动作麻利地解开布包一角,伸出粗糙的手指捻起几粒糙米,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又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哼,”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声,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倨傲和毫不掩饰的鄙夷,“算你还有点眼力劲儿!”
他迅速将布包重新扎紧,如同护食的野狗般塞进自己破旧的棉袄怀里。然后,他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如同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破烂,扫过地上那个依旧卑微地匍匐着、额头沾满泥污和血渍的身影。
“起来吧!”他极其不耐烦地、带着一种仿佛吃了大亏的暴躁,用脚尖踢了踢沈微婉面前的冻土,溅起几点冰冷的泥星子落在她脸上。
“想种活?哼!”他啐了一口浓痰在旁边的雪地里,浑浊的眼睛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带着一种老农特有的、对天时的敬畏和掌控感,用浓重的乡音,开始了他的“教诲”。那声音冰冷、刻板,毫无温度,如同在背诵一段与己无关的经文:
“看天!懂不懂?!”
“土地爷没发话,你急个逑?!”
“柳树抽条,榆钱儿冒尖儿,地气暖了,冻土化了,虫子拱出来了…那才是下种的时候!”
“你那点萝卜白菜,早了冻死,晚了热死!掐着点!”
“还有那土豆芽子,捂!懂不懂?捂出绿芽儿,壮实了,再下地!埋深点!盖厚点!防霜!”
“水?傻啊!开春地气凉,水浇多了烂根!见湿见干!懂不懂?”
“肥?哼!你那破地,鸟都不拉屎!烂草叶子,烧点草木灰,埋土里!比啥都强!”
他一口气说完,如同倒豆子,没有一丝停顿,更没有半分解释。那些深奥的节气、物候、农谚,在他口中化作了最直白也最冰冷的指令。说完,他仿佛完成了任务,极其不耐地挥了挥手,如同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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