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沈微婉用尽全身力气,拖着剧痛的身体,几乎是跌撞着冲出人流,踉跄地扑到了那个角落里!
冰冷的石墙触碰到她的后背,带来一丝短暂的支撑感。她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喉咙撕裂般的灼痛。冷汗如同溪流,顺着她枯瘦的脊背涔涔而下。背上安儿的呜咽声更大了,小小的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她顾不上安抚孩子,也顾不上自己几乎散架的身体。她如同受惊的蜗牛,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臂弯里那个沉甸甸的草筐,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脚下冰冷肮脏的泥地上。
草筐里,那些在凌晨寒露中精心采摘、捆扎的菜蔬,依旧翠绿、水灵。萝卜缨子深绿舒展,小白菜心青翠欲滴,灰灰菜和马齿苋的嫩叶肥硕饱满,在周遭污秽混乱的环境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此脆弱。
放下菜筐,沈微婉才感觉到双臂和肩背传来一阵被释放后的、更加剧烈的酸痛和麻木。她佝偻着背脊,身体因脱力和剧痛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她下意识地将身体往冰冷的石墙上更紧地贴了贴,仿佛想将自己和背上的孩子,都缩进这唯一能提供一丝庇护的阴影里。
她抬起头,布满血丝、深陷眼窝的眸子,带着巨大的惶恐和茫然,望向几步之外那片喧嚣鼎沸、热气腾腾的集市中心。
那里,每一个摊主都在奋力吆喝,声音洪亮,表情生动。他们熟练地招揽顾客,麻利地称量货物,干脆地讨价还价,铜钱在手中叮当作响。那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充满活力和算计的世界。
而她呢?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破烂到看不出原色、沾满泥污血污和汗渍的单衣;赤着的那双脚,冻疮溃烂流脓,被泥污包裹,散发着异味;背上还背着一个病弱哭泣的孩子;脚边放着一筐与这环境格格不入、却也是她唯一能拿出手的“野草”般的菜蔬。
巨大的自卑和羞耻感,如同冰冷的毒藤,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干涩发紧,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学着那些摊主的样子吆喝一声,哪怕只是微弱的“卖菜了”三个字,可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如同被冻僵般,怎么也张不开!
她抱着臂膀(试图遮掩破烂的衣衫和背上的孩子),布满厚茧、指甲缝里嵌满黑泥的手死死抠着自己的胳膊,留下深深的指印。她将身体蜷缩得更紧,头深深地低下,几乎要埋进臂弯里。目光死死地盯着脚边那筐水灵灵的菜蔬,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渴望和无边的恐惧。
叫卖?
她不敢。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误闯入盛宴的乞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嫌恶的“穷酸”和“肮脏”。她怕自己一开口,那嘶哑难听的声音会引来更多的嘲笑和驱赶。她怕那些“体面人”鄙夷的目光,怕其他摊贩嫌她抢生意的怒骂。
她只能像一块沉默的石头,死死地钉在这个肮脏的角落。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和背上的孩子,还有那筐凝聚了所有希望的绿意,一同缩进镇墙冰冷的阴影里。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地盯着过往的人流。眼神里充满了卑微的、近乎哀求的期盼。
盼着有人能停下脚步。
盼着有人能瞥一眼她的菜筐。
盼着有人能问一句:“这菜……怎么卖?”
时间在巨大的喧嚣和无边的死寂中缓慢流逝。
背上的安儿似乎哭累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微弱的抽噎。
脚边的菜蔬,那鲜嫩欲滴的翠绿,在飞扬的尘土和浑浊的空气中,似乎也悄然黯淡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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