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味道……和记忆中母亲那坛飘着花椒香、咸香诱人的腌萝卜,相去甚远!
沈微婉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深陷的眼窝里,那刚刚燃起的炽烈光芒,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骤然黯淡!巨大的失落和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这……这能行吗?
这怪异的、浓烈的、甚至带着土腥和霉味的气息……会有人买吗?
巨大的疑问如同毒蛇,瞬间啃噬着她的信心。她颤抖着手,犹豫着,最终还是伸出一根手指,极其小心地拨开堵在豁口处的破布,探入罐内。
指尖触碰到冰冷、湿滑、粘腻的液体——那是萝卜析出的汁水混着融化的盐粒。她沾了一点,放到鼻尖。
更浓烈!更复杂!更……难以形容!
她闭上眼,心一横,将沾着汁水的手指放入口中。
“唔!”
一股极其霸道、几乎齁死人的咸味瞬间在舌面炸开!如同吞下了一口浓缩的海水!紧接着,野花椒那原始而猛烈的辛麻感如同火焰般灼烧着口腔和喉咙!生萝卜的涩味和土腥气紧随其后,将那一点点微弱的清甜彻底扼杀!
味道……太重了!太咸!太麻!太生涩!而且,那股子若有若无的霉味,始终挥之不去!
巨大的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比肋骨的剧痛更甚!比腿骨的断裂更绝望!
她看着罐子里那些浸泡在浑浊汁水中的萝卜块,它们依旧丑陋,颜色变得更加灰暗、浑浊,毫无诱人之处。
完了吗?
最后的希望……也要破灭了吗?
安儿在她背上不安地扭动,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呻吟:“娘…饿…”
孩子的声音如同惊雷,劈开了她脑中翻腾的绝望。她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球里,那点微光在巨大的失望和恐慌中疯狂摇曳,却终究没有熄灭!
卖!
必须去卖!
这是唯一的活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她不再犹豫。用那块破布重新死死堵住豁口,也堵住了那汹涌而出的复杂气味。然后,极其珍重地、如同抱着初生的婴儿,又如同抱着自己最后一点破碎的尊严,将这个沉重、粗粝、带着狰狞豁口的破陶罐,紧紧抱在了怀中。
冰凉的陶罐贴着她同样冰冷的胸膛,沉甸甸的,如同她此刻沉甸甸的绝望与微渺的希冀。
再次踏入镇口集市。
喧嚣的声浪、混杂的气味、汹涌的人潮,依旧如同炼狱的熔炉,瞬间将她吞没。巨大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几乎窒息。白天的遭遇如同梦魇,地痞狞笑的脸、铜板迸散的脆响、拳脚加身的剧痛……一幕幕疯狂闪回!
她抱着陶罐的手剧烈颤抖,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陷入陶罐粗粝的表面。她佝偻着背脊,头垂得极低,几乎要埋进胸前那冰冷的陶罐里。每一步挪动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她不敢看任何人,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沾满泥污和血痂的脚尖,只想找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将自己和怀中这卑微的希望藏起来。
终于,在集市最边缘、靠近一个散发着浓烈牲口气味的牲口棚的墙角,她停了下来。这里人流量稀少,空气污浊,地上满是污泥和牲口的粪便。她靠着冰冷肮脏的墙壁滑坐下来,将沉重的陶罐小心翼翼地放在脚边一块相对干燥的泥地上。破布依旧死死堵着豁口。
她不敢吆喝,甚至不敢抬头。只是将身体蜷缩得更紧,头垂得更低,用枯槁的脊背和散乱的头发,将自己和陶罐尽可能地遮蔽在阴影里。怀中紧抱着因高烧而昏睡的安儿,孩子滚烫的体温是她唯一的慰藉,也是压垮她脊梁的最后一块巨石。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人声鼎沸,脚步声杂沓,牲口的嘶鸣和粪便的臭气混杂在一起。偶尔有人从她面前匆匆走过,投来漠然或嫌恶的一瞥,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如同躲避一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没有人驻足,没有人询问。
那堵在豁口处的破布,顽强地封锁着罐内那浓烈复杂的咸腥辛麻气息,只有一丝丝极其微弱、几乎被牲口棚浓烈气味彻底掩盖的土腥味和咸气,若有若无地飘散出来,瞬间就被集市浑浊的空气吞噬得无影无踪。
沈微婉的心,如同怀中的陶罐,一点点沉入冰冷绝望的泥潭。
那点出发前燃烧的微光,在现实的冰冷和人潮的漠视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熄灭。
果然……不行吗?
这怪异的味道……这丑陋的罐子……这如同乞丐般的自己……
谁会在意?
谁会买?
巨大的屈辱感和自我厌弃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彻底淹没。她抱着安儿的手臂收紧,枯槁的脸深深埋进孩子滚烫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涌出,混合着孩子身上的汗水和尘土,灼烫着她早已破碎的尊严。
集市依旧喧嚣,人潮依旧汹涌。而她和她怀中那点卑微的希望,如同被遗忘在角落的尘埃,无声无息,等待着最终的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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