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那尖利刻薄的辱骂,如同无数把淬毒的匕首,在“安食铺”原本温暖平和的空间里疯狂搅动。每一句“破烂货”、“拖油瓶”、“野种”、“狐媚子”,都带着赤裸裸的恶意和毁灭性的力量,不仅刺向沈微婉,也无情地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店内瞬间哗然!
那几位原本安静看书的书生,早已惊得站起身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与鄙夷。他们读圣贤书,明事理,何曾见过如此市井泼妇般、毫无底线的人身攻击?尤其是这攻击的对象,是他们亲眼见证过其刚烈与清白、并由恩师陈夫子题字嘉许的沈掌柜!一位年轻书生气得脸色涨红,拳头紧握,几乎要冲上前去理论,却被身旁稍年长的同窗死死拉住,示意他切勿与这等蛮横老妇一般见识,免得污了自身清誉,也给沈掌柜添乱。
其他几桌零星的食客,也纷纷停下了筷子,面露惊愕与不适。有人低头窃窃私语,对沈母指指点点,眼中满是谴责;有人则同情地望向柜台后那个脸色惨白、身形单薄的女子,暗自摇头叹息。好好的一个吃饭清净地,竟被闹得如此乌烟瘴气。
而最受冲击的,莫过于一直被沈微婉护在羽翼下的安儿。
小家伙原本在后院门槛边,与念儿一起被沈默新做的精巧木玩具吸引,暂时忘却了方才的惊吓。沈母去而复返的破门巨响和随之而来的、比之前更加恶毒尖锐的咒骂,如同惊雷般再次炸响。他猛地抬起头,看到那个凶神恶煞的老婆婆又回来了,而且正用那根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母亲的脸上,口中吐出的字眼是他听不懂却本能感到恐惧的“野种”、“破烂货”……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安儿幼小的心灵。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小小的木马,“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小脸刹那间褪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一双酷似沈微婉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惊恐的泪水,小小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娘……娘……”他带着哭腔,声音微弱得像受惊的小猫呜咽,跌跌撞撞地从后院门口跑出来,甚至不敢靠近那风暴的中心,只是凭借着本能,扑到柜台边,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抓住沈微婉的衣角,将整个小身子都藏到母亲身后,仿佛那样就能躲避掉外界所有的恶意与伤害。他紧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泪珠,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最后一片叶子。
感受到儿子那无法抑制的恐惧和紧紧抓住自己衣角的、冰凉的小手,沈微婉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用力地撕裂!那尖锐的疼痛,远远超过了沈母言语带来的屈辱。
她站在那里,成为了所有目光的焦点——同情的、愤怒的、看热闹的、以及沈母那淬毒般的视线。她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冻结了。耳边是沈母依旧不依不饶的尖利叫骂,是安儿压抑的、恐惧的抽泣,是店内众人嗡嗡的议论声……所有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将她牢牢困在中央。
屈辱,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胸腔里翻滚、冲撞,灼烧着她的理智。愤怒,如同被困的猛兽,咆哮着想要冲出牢笼,将眼前这蛮横无理的羞辱彻底撕碎!
她的手指,在身侧紧紧地攥成了拳,指甲因为极度用力而深深陷进了柔软的掌心。一阵尖锐的刺痛从掌心传来,那里恐怕已经留下了新月形的血痕。但这肉体上的疼痛,此刻反而成了一种奇异的锚点,帮助她勉强维系着那即将崩溃的冷静。
不能还嘴。
绝不能还嘴。
她在心中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与一个失去理智、充满偏见的老人当众对骂,除了将自己拉到与她同样不堪的境地,让这场闹剧变得更加难堪和丑陋之外,不会有任何结果。她或许可以逞一时口舌之快,但之后呢?安儿还在这里,吓得瑟瑟发抖。这间小店是她和安儿安身立命的根本,是她用汗水和“清白”二字一点点经营起来的。她不能因为一时的愤怒,就毁了这一切。
她死死咬住牙关,舌尖甚至尝到了因咬破嘴唇而渗出的淡淡腥甜。她将所有的屈辱、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委屈,都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如同吞咽着最锋利的玻璃碴,割得喉咙生疼,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然后,在那一片混乱与辱骂声中,她做了一个细微却无比坚定的动作。
她微微侧过身,用自己不算宽阔的肩膀和脊背,更彻底地将身后吓得几乎瘫软的安儿护住,隔绝了沈母那毒箭般的目光。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如同风雨中宁折不弯的青竹,尽管她的身体内部正在经历着山崩地裂般的冲击。
她没有看沈母,也没有看店内任何一个人。她的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空洞,却又带着一种倔强的、不肯屈服的光芒。她就那样站着,沉默地、以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承受着所有的风雨和污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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