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回房契后,又过了几日,待店中事务稍缓,沈微婉便决定带着安儿,一同回一趟破瓦村的祖屋。
出发这日,天色有些阴郁,灰白的云层低低地压着,秋风也带上了几分料峭的寒意。安儿并不知道母亲具体去做什么,只听说要带他去一个“很久以前住过的地方”,小脸上满是新奇与期待。沈微婉没有多解释,只是仔细替他拢了拢衣襟,牵着他的手,踏上了那条既熟悉又陌生的归途。
越是接近破瓦村,沈微婉的心便越是沉寂下来。路旁的景致依稀还有旧时模样,只是更显破败了些。她刻意避开了村中人多的大路,沿着记忆里偏僻的小径,绕向村尾。
当那半间孤零零的、被荒草半掩的祖屋再次出现在视野中时,沈微婉停下了脚步。安儿仰起头,看着母亲瞬间变得复杂难言的神色,又望望那间比他想象中还要破旧矮小的屋子,眨了眨大眼睛,乖巧地没有出声。
沈微婉深吸了一口带着腐朽草木气息的冰凉空气,拉着安儿,一步步走近。院门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一个空洞的门框,歪斜地立在那里。院内的荒草几乎齐腰深,在秋风中瑟瑟摇曳,更添凄凉。
她推开那扇虚掩着的、仿佛一碰就会散架的堂屋木门,一股浓重的、混合着尘土、霉烂和某种腐朽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微微蹙眉。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缕微光从破损的窗纸窟窿里透射进来,映出空中漂浮的、细密的尘埃。蛛网遍布,如同灰白色的幔帐,从房梁垂落到墙壁,缠绕着仅存的几件破败家具。一张歪腿的方桌缺了一角,胡乱倒在地上;几条长凳东倒西歪,覆着厚厚的灰尘;靠墙的一个旧柜子门扇洞开,里面空空如也,柜角已被虫蛀得不成样子。地上散落着一些看不清原本模样的杂物碎片,还有不知是鸟兽还是什么人留下的污秽痕迹。
这里,与她记忆中那个虽然清贫、却总被母亲收拾得整洁温馨的家,已是天壤之别。兄嫂当年的挥霍与后来的彻底败落,将这最后一点遮风挡雨的所在,也摧残得只剩下一副残破的空壳,写满了倾颓与遗忘。
沈微婉静静地站在门口,目光缓缓扫过屋内的每一个角落。这里曾是她出生的地方,曾有过父母温和的笑容,有过炊烟升起时的暖意。而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凉。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闷得发疼,眼眶阵阵发热,她却强行将那股湿意逼了回去。
她不是回来伤春悲秋的。
安儿被屋内的灰尘呛得轻轻咳嗽了一声,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有些不安地低声唤道:“娘……”
这一声轻唤将沈微婉从翻涌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低头看了看儿子,脸上露出一抹极淡却坚定的笑容,轻轻拍了拍他的小手:“别怕,安儿。这里,是娘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只是很久没人住了,所以有些脏乱。”
她说着,从随身带来的布包里,取出了两条准备好的旧布头巾,一条给自己系上,遮住口鼻,另一条则仔细地替安儿系好。然后又拿出两把带来的旧扫帚,将较小的一把递到安儿手里。
“来,安儿,”她的声音在头巾后显得有些沉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帮娘一起,把这里打扫干净,好不好?”
安儿看着母亲系着头巾、手持扫帚的模样,又看看这满屋的狼藉,小脸上的不安渐渐被一种“要帮娘亲做事”的责任感所取代。他用力点了点头,握紧了那把几乎和他差不多高的扫帚:“好!”
母子二人,便在这昏暗破败的老屋里,开始了默默的清理。
沈微婉先是从角落开始,用扫帚奋力清扫着屋顶和墙壁上厚厚的蛛网与尘吊。灰尘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场灰色的雪,将她头巾和衣衫都染上了污迹。她毫不在意,动作麻利而专注,仿佛要将这积压了多年的污秽与阴霾,一并清除出去。
安儿也学着她的样子,踮着脚尖,努力去扫较低处的蜘蛛网,或是清扫地面大块的杂物。他年纪小,力气弱,往往扫了半天,也只是清理出一小片地方,反而弄得自己满头满脸都是灰,像个花脸猫。但他极其认真,小嘴抿得紧紧的,不说一句累。
沈微婉偶尔直起腰歇口气,看到儿子那卖力又笨拙的小身影,心中那股酸楚便被巨大的慰藉所冲淡。她的安儿,在这样的环境中,没有抱怨,没有退缩,只是默默地、用他稚嫩的方式,陪伴着她,分担着。
她清理到那个被虫蛀空的旧柜子时,动作顿了顿。指尖拂过柜门粗糙破损的边缘,仿佛能触摸到一些早已模糊的、关于母亲在此存放衣物的记忆碎片。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更加清明,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安儿则在角落发现了一个半埋在灰尘里的、缺了口的陶土小罐,他好奇地捡起来,用小手擦去上面的灰,献宝似的捧到沈微婉面前:“娘,你看!”
沈微婉看着那个早已失去用途的小罐,依稀记得这似乎是小时候用来装些零嘴或者小玩意的。她接过罐子,摩挲着冰凉的陶壁,轻声道:“这个啊,娘小时候好像用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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